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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八岁生日的第一天

2002年6月1日,今天是我8岁的生日,家里好像并没有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而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我住在一个名叫河坪的村子里,我们村在大山里,在山谷下。

我是一个小女孩,但是留着平头,看上去像是一个男孩子。8岁以前,我喜欢跟着村子里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村子后面的山岗上爬上爬下,嬉嬉闹闹。偶尔我会站在山顶上像大人一样静静地思考:“大山后面的孩子们是否也像我们一样生活?”

我的邻居阿贵家前不久买了电视。我偶尔会带着弟弟妹妹去领居家里看电视。电视上的人说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语言;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觉得很新奇;我们喜欢学电视上的人说话。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上学后才知道,原来那叫普通话。

因为爷爷去世得早,我爸在他三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在家里打各种零工,比如去其他比较有钱的村里搬水泥、挑砖头、打地基、砌墙盖楼什么的,赚钱给他的二哥和最小的妹妹读高中。今年年初他去了东莞打工,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在家里编竹筐。

我们家刚和奶奶还有大伯二伯分家:我们一家住在山脚下的泥砖瓦房里,奶奶住在我们家瓦房的左边;二伯一家住在我们家瓦房的右边;大伯一家住在离我们比较远的百年黑橄榄树下,那里交通方便,靠近大河,大河的对面是国道207。

由于我爸是最小的儿子,所以分完家后,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有着四面墙的房子,两张床和几亩田地。我们家里特别穷,锅碗瓢盆都是有缺口的,盐油什么的根本买不起。我们每天吃红薯。妈妈没日没夜地编竹筐,也赚不了几个钱。妹妹出生的时候又黑又瘦,身体不好。所以我们赚来的钱,除去必要的开支,剩下的钱都用来买补品给妹妹吃,希望她可以平安健康地长大。

以前有段时间,有位女亲戚来劝妈妈把妹妹卖掉。她说隔壁村有对夫妻很有钱,但是没有孩子,想要一个孩子,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奶奶很生气地告诉我们,坚决不能卖孩子。她总是老远就能看到那位亲戚来我们家,然后气气哄哄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粗木棍,一边抡她,一边说:“才三个孩子,卖什么卖,我们是不会卖孩子的,快走,我们不欢迎你,不要再来了。”

我们平常吃饭吃得特别早,大概4点多我们就吃完饭,开始洗澡了。洗完澡后,大概5点半的样子,我们村子里的大人喜欢聚集在百年黑橄榄树下聊家常,小孩喜欢聚集在树下玩弹珠,上学的孩子就在家里写作业。我们村里没有电,所以天一黑,大家就回家准备睡觉了;因为煤油不便宜,所以在必须需要光照明的情况下,大家才会点油灯。

今天我最好的小伙伴阿贵,他吃完晚饭后过来找正在帮妈妈整理竹筐的我聊天。他很开心地跟我说:“我妈说9月就让我上学,去平寨小学读学前班。你会去吗?”

我看了看正在编竹筐的妈妈和在一旁玩耍的弟弟妹妹,然后转移话题:“9月还远着呢!现在才6月,明天还一起上山采草药卖吗?”

“去丫,我和我弟弟发现了个新的地方,那里特别多药藤。明天10点,等我喂完猪,我们一起去。”阿贵他手舞足蹈地说。

妈妈咳嗽了一声,突然打断我们小孩子之间的谈话:“阿贵啊,妙妙9月和你一起去上学。”听完妈妈说的话,我手上的竹筐啪地掉在了地上。妈妈起身小心翼翼地把竹筐捡到一旁。然后她一只手搭着阿贵的肩,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说:“上学的路比较远,我们不能送你们去上学。我和桂芬(阿贵的妈妈)商量好了,你们一起去上学,路上好有个照应,以后你们要相互帮助。”

我和阿贵一起冲着我妈点头说:“好。”

我们村以及隔壁村不像电视上看到的城市那样孩子们要先去读幼儿园。村里的孩子大多是6岁到7岁直接去上学前班。我的小伙伴阿贵比我小1岁,他7岁。爸爸起早贪黑出去打零工;妈妈一个人在家,又要干活又要带年龄仅差一岁的弟弟妹妹,根本忙不过来。我比妹妹大4岁,比弟弟大5岁。妈妈让我先在家里帮忙带弟弟妹妹,等他们都学会说话、走路、自己吃饭,再让我去上学。

其实我6岁的时候就想去上学了。但是当时我怕妈妈她累垮了,所以我答应了妈妈晚点上学。

夜幕降临,6月,夏天的夜晚,住在山脚下的我们,天一黑就可以听见很多不同种类的虫子呀呀叫唤,还有猫头鹰,咕咕鸟的叫声响彻整个山头。我哄妹妹睡着后,躺在床上,听着虫鸣鸟叫,看着窗外打在树叶上月光,激动得睡不着。奶奶说深山里是有精灵和仙女的,他们每500年出来一次,住在深山里的他们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些虫儿和鸟儿的叫声吵到无法入睡。

我想起了电视上说上学可以学习到很多知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而所谓的知识具体指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快就要上学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不会被改变,但是我下定决心上学后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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