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949800000097

第九十七章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湾头河南边紧挨着乱坟岗,乱坟岗在一条长长的堤坝后面,堤坝是防备洪水泛滥而建,有百年历史,荒废失修,残垣断壁、破乱不堪,时断时续、东拉西扯,垮塌在山路的东面。

夜幕下,山头上,白色的石碑、白色的幡与冰河银光相互,一根根幡在风里摇曳,引导着逃命的魂儿,发出凄凄沥沥的声音。

吕安放下黄包车,双臂压着车把,等着许连瑜跳下车。许连瑜身体战栗,双手抓着屁股下面的座椅,脚步迟迟迈不下车,王晓斜愣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返回身,极不情愿向许连瑜伸出双手,许连瑜就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王晓可不是一根稻草,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

吕安打开车把上一个暗盒,从里面掏出一支手枪,两颗手榴弹,走近王晓,他向王晓递了一个眼神,又向乱坟岗努努嘴,王晓点点头。

许连瑜已经瘫痪,全靠吕安和王晓架着他走,三人一脚高一脚低,从路面上跳进了河沟里,踩在冰面上,站不稳,身体晃晃悠悠。

王晓弓着腰,把身体紧紧靠在不高的河崖上,一手拽着许连瑜,一手抓着崖坎上的树枝,有的树枝不牢靠,连根拔起,撩起一层层厚厚的泥土。

风挟持着泥土刮到了许连瑜的头上、脸上,他忘了自己在哪儿?像是做梦,在梦里逃命,脚上的大皮鞋在冰面上打着滑儿,崖壁上枯萎的荆棘刺透了他的大衣,挂乱了他的头发,划破了他的脸。

二鬼子扯着恃势凌人的声音吼叫,那么逆耳:“不要乱跑,把身上钱交出来,皇军不杀人。”

二鬼子的话音没落,鬼子枪膛里的子弹擦亮了夜色,“飕飕飕”“啪啪啪”,鬼子不仅要钱还要命。一刹那,几声狗吠蹿上了云霄,扯着呛人的硝烟,硬生生豁开了一道道闪电,哭嚎鼎沸。

跑在河岸上的老百姓被鬼子的枪击中,掉进了结冰的河里,尸首在冰面上滚着,滚到了许连瑜脚下,吓得他失魂落魄,身体往前趔趄,双手扑在地上,摁在稠糊糊的血水上,手与冰黏在一起。

听到枪声,看到死了人,其他行人更加惊慌失措,顿时乱了阵脚,尖叫着乱窜、乱跑;有的吓瘫了,抱着头蹲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王晓攥紧了拳头,眼睛里冒着仇恨的怒火,“俺不想跑了,俺要与鬼子拼了。”

吕安摇摇头,他和王晓根本不是眼前穷凶极恶的鬼子的对手,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累赘__许家孙少爷,一个胆小如鼷的男人。

吕安弯下腰抓住许连瑜的后衣领,拽不动,许连瑜比吕安高一个头,身体虽然不是很胖,比苗条的吕安强壮多了,主要许连瑜不配合,双腿抖得像筛糠,嘴巴里好像在嚼一块骨头,发出“咯嘣咯嘣”声,那是吓得牙巴骨不听使唤了。

紧追不舍的鬼子抓住了一个老百姓,举起手里的枪,随着一声枪响,血水四溅,溅在鬼子的脸上,鬼子一边用手呼啦着血糊糊的脸,一边伸出舌头舔舐着血水,一边摇头晃脑地狂笑,为自己喝彩。

一个二鬼子屁颠屁颠跑到鬼子眼前,双手垂在双腿外侧裤缝之间,奴颜媚骨,哈腰撅腚,唯唯诺诺:“太君,您有什么吩咐吗?俺为您效劳。”

鬼子嘴里没有吐出一个字,眼珠子斜视着地上躺着的人。

二鬼子的眼珠子转了转,马上领悟了鬼子的意思,弯下腰,快捷地翻腾死人身上的衣服,很快掏出几块大洋,呲着牙,仰着讨好的笑脸,把大洋双手送到鬼子眼前,鬼子撇撇嘴角,鼻子下面的一撮胡须跑到了腮帮子上,白楞着二鬼子,看样子是嫌弃太少了。

王晓满腔的怒火哪儿还遏抑得住,他把身体躲到堤坝的后面,瞪圆了大眼睛,朝着那个鬼子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鬼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慢慢堆萎了下去,鬼子胸膛喷出来的血水呲在二鬼子身上,吓得二鬼子身体往前一踉跄,手里大洋散落一地。

鬼子没想到前面的人手里有武器,他们火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双腿蛤蟆着趴在路上,支起了机关枪,子弹霎时擦亮了黑色的夜,擦亮了湾头河,擦亮了田野与堤坝上的雪。

乱哄哄的手榴弹撕扯着夜幕,像驱雷掣电一样,在半空、在大地上轰动,在仓皇逃跑的行人之间爆炸,声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在坚硬如铁的地面上炸出了一个个坑,尘土飞扬;河道里的冰“咔咔咔”崩裂,溅起高高的水花,一块块的冰在冰面上滚着、在半空中飞着,砸在身上,透心凉。

躲在树枝上的麻雀,四处扑腾,惊扰了草窝子里的野兔,一只只像射出去的箭,在白雪覆盖的麦田里留下一串串黑色的脚印,瞬间无影无踪。

丧心病狂的鬼子乱杀无辜,来不及躲起来的老百姓尸横遍野。看着眼前血水四溅,吕安也不能等闲视之,他一边向鬼子射击,一边向躲在沟壑里的乡亲们喊:“你们快逃,不要车子……逃命要紧,躲着鬼子的枪子,蹲着跑……”

戚老二带着几个后生窜上了八里庄北面的山坡,他顾不得回头看,压低声音提醒:“大家提高警惕,子弹不长眼,把头藏起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子弹不能虚发,毕竟咱们没有多少弹药……”

这几个后生都是隐藏在八里庄村的抗日地下工作人员,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战斗经验,今天他们到黛府开会,会还没散,就赶上了一场战斗,个个摩拳擦掌,激动又兴奋。

借着手榴弹爆炸的光亮,戚老二看到湾头村的交叉路口有几十个鬼子和二鬼子,大多鬼子手里拿着三八式步枪,枪口上插着明晃晃的刺刀,二鬼子手里抓着辛已式步枪,这枪本是中国制造的,“这一些畜生竟然拿着它打自己的人。”戚老二狠狠地骂着。

再往前瞭一眼,湾头河岸上的坟地里有三个人影,其中两个人手里有武器,枪口里冒着火光;一辆黄包车扔在了沟壑旁边,车轱辘在半空旋转,车铃随风飘荡,很快旋转的车轮被树枝卡住,“吱扭扭”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渐渐被枪弹声淹没。

为了把鬼子从王晓他们身边吸引过来,戚老二身体往上一纵,跳上了山坡,远远看着,像一座铁塔,从天而降。

四十多岁的戚老二是一个铁匠,不仅丰筋多力,更胆大如斗,还临危不惧,勇猛果断。

“打!打鬼子!”子弹随着戚老二洪亮的声音蹿出了枪膛。

走在队尾的鬼子被戚老二他们击中,抱着伤胳膊伤腿坐在地上鬼哭狼嚎。

一个鬼子军官站在路旁指挥二鬼子往前冲,二鬼子是懦夫,否则不会做叛徒,一个个抱着身旁的树打哆嗦,他们以为遇到了八路军抗日大部队,摸不清身前背后有多少人,战战兢兢往前面看看,再往后瞅瞅,眼珠子一转,有一个就地躺下装死,身后的二鬼子见前面的同伙走着走着躺下了,骤然明白了,也学着样子躺下了,带队的鬼子很狡猾,冷不丁举起手里的刺刀,刺向脚底下躺着的二鬼子,二鬼子见状不妙,身体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想躲开那把寒光闪闪的刺刀,躲不开了,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被戳碎,吓得其他二鬼子仓惶站起身硬着头皮往前冲。

这帮鬼子可以说有一定战斗经验,首先知道杀一儆百,杀了一个二鬼子,其他无论是鬼子还是二鬼,不敢做缩头乌龟,疾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掉转头打戚老二,一部分追着吕安他们打。

鬼子一个个贼眉鼠眼,像寻找猎物的狼崽,往前冲半步,往后退一步,试试探探。戚老二枪里的子弹冲进了鬼子的胸口,飞起一片猩红,落在坚硬如铁的土地上,黏在冰上。

鬼子越逼越紧,戚老二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几个年轻后生,低声嘱咐:“咱们不能拿着鸡蛋碰石头,你们往东山上撤离,从那儿绕道去蟠龙山,俺掩护你们。”

“俺不走,指导员和他的警卫在那边……”一个青年用手指着对面的山沟沟。

正在此时,一颗冒着黄烟的手榴弹呼啸而来,戚老二瞪圆了眼睛,他猛地一跃而起,抱起身旁的年轻人滚进了山坳里。

“轰隆”随着一声巨响,震起一层厚厚的冻土,路旁的小树瞬间倒下一片。

戚老二抖落身上的瓦砾,站起高大的身体,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刹那,一流暗红色的血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顾不得疼,往耳后抿了一下血水,攥紧了拳头,攥出了一道道青筋,他心里恨鬼子,是鬼子杀害了他的老母亲,侵占了他的家园。

趁着混乱,几个二鬼子从侧面蹿上了山头,听到异样的动静,戚老二调转了枪口,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

听到扳机的“咔嚓”声,二鬼子忘乎其形,端着刺刀扑了上来。

一个年轻后生正聚精会神盯着山坡下,没发现身后的二鬼子,当他听到声音转过身时,二鬼子手里的刺刀到了胸口窝,他一惊,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一旁的戚老二没有犹豫,大手插进了冰冻三尺的土地里,从冰碴子下面摸出一块大石头,石头带着他的仇恨砸向那个二鬼子的头,顷刻间,二鬼子脑浆迸裂,横尸眼前。

后面的二鬼子吓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说时迟那时快,戚老二没等二鬼子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把地上的枪攥在手里,枪口对准了他们。

吕安他们躲在堤坝后面,背后是那片坟地,鬼子的子弹撞在坟头立着的石碑上,擦出阴森森的火花。

吕安瞄一眼蹲在地上的许连瑜,又看看王晓,低声说:“六弟,这么一闹,能不能惊动沙河街的鬼子呀?那样就麻烦了,鬼子如果竖起小钢炮,不仅身后这片坟头夷为平地,咱们三个人一个也逃不出去。”

“五哥,鬼子冲上来了,咱们先把眼前摆平了再说吧。”王晓眼睛紧紧盯着堤坝下面黑压压的鬼子。

听了王晓这句话,吕安哭笑着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好,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实在走不掉,有六弟陪着俺,俺,俺路上不孤单。”吕安打一枪亮一下嗓子,像唱戏的关公拖着一个长长的后音,同时脚丫子在沟里蹦一下,细细的腰肢扭一扭,胳膊在半空画着圆圈,带着他浑身的力量,随着喉咙里一声“嗖”,一颗手榴弹在鬼子堆里爆炸。

许连瑜抱着头蹲在河沟里,烧焦的树木夹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头顶盘旋,他试探着直直腰,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吓得他又蹲下了身体。

王晓瞥斜了一眼许连瑜,心里说,真是胆小鬼,他没时间说,他的目光如炬怒视着堤坝下面的鬼子,扣动扳机,跑在前面的一个鬼子应声倒下。

吕安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絮絮叨叨:“六弟,俺跟你商量一下,鬼子这么多,你带着许连瑜赶紧离开这儿,俺断后。”

王晓摇摇头,抖落身上的冰碴,倔强地说:“五哥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不,俺不走,要走五哥带着这位孙少爷走,俺掩护你们。”

眼瞅着鬼子包围了上来,吕安急了,“六弟,你要听从指挥,咱们不能都交待在这儿……这个许家孙少爷不能死,为了他,咱们必须有一个离开,把他安全送出去……”

突然一颗子弹载着风呼啸而来,直奔吕安的额头。王晓往前一挺身撞了一下吕安,“噔噔噔”吕安倒退了好几步。

“要走,你们走……”王晓的话没说完,身体晃了晃,他头上草帽子悠悠落下,擦过许连瑜的眼帘,飘落在沟里,许连瑜一惊,他伸手想扶住王晓,抓了一把热乎乎的鲜血,血水从他指头缝隙穿过,像奔涌的小河。许连瑜心里一颤,一酸,两行热泪滚下了脸颊,犹豫了片刻,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使劲摁在王晓肩膀上的伤口上。

平日里许连瑜的手帕不会让任何人动,也不会让别人洗,自己亲力亲为,他喜欢洁白如雪的手帕,随时随地带在身上,这是他的儒雅,此时他把这份儒雅抛到了九霄云外。

王晓迷迷瞪瞪,晕晕乎乎,疼痛让他清醒,他感觉天上下雨了,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缓缓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之间,他看到许连瑜焦急伤心的表情,登时,他对许连瑜产生了好感,他拽着许连瑜的胳膊,借着一点力气跳起来,说:“没事,俺死不了。”

子弹的光照在吕安的脸上,泪水坠在他的下巴颏上,晶凝剔透。他的枪口在冒火,火烧红了枪管子,也烧疼了他的心,他嘴里骂骂咧咧:“你小子还没结婚呀,不能给俺死。”

“就是,俺还想娶一个女孩,不知是不是俺高攀了?”王晓忍着疼痛扣动扳机,子弹射穿了一个鬼子的棉帽子,敲碎了鬼子的脑壳子。

“俺六弟貌似潘安,哪家女孩眼拙看不上呢?六弟,你看上哪家女孩子啦,告诉俺,回去,五哥替你去提亲,到时候,俺也喝喝媒人这壶酒……”吕安抬起袄袖摸了一把脸,他心里在笑,他眼角也再笑,听声音王晓没事,他轻松了许多。

爆炸声越来越急,覆盖着雪的田野像被犁杖翻起了黄土,一堆堆,一簇簇,一垄垄,一坑坑……手榴弹打在石头上,石头支离破碎;打在树干上,小树连根拔起,树枝纷纷而落。

耳边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吕安以为是鬼子包抄上来了,警觉地调转了枪口。

许连成带着闵文智从另一边堤坝里蹿出来,直奔吕安他们,温和地问:“是王晓吗,你身边是吕安兄弟嘛?”

吕安把枪口压下,伸出莲花指,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俺吕安声音特别,您一下就听出来了……您是谁呀?”

“他是许连成,是罗一品的丈夫……”王晓没有回头,使劲咬着牙关,忍着伤口的疼痛,眼珠子盯着堤坝下的鬼子。

“哦,是侄女婿……”吕安的称呼是冲着赵山楮,赵山楮是他们的大哥,罗一品是赵山楮的干女儿。

许连成尴尬地咧咧嘴角,很快,表情严肃,认真地说:“你们快撤,往湾头村撤退,从那儿绕路去蟠龙山,我引开鬼子。”

“堂哥……”听到许连成的声音,许连瑜激动地全身哆嗦。

路上他听王晓说堂哥许连成找他,祖母在八里庄等他,他满心欢喜地跟着吕安和王晓离开了坊茨小镇,没成想,快到家门口遇到了鬼子,他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害怕得惊慌失措。

许连成远远地、亲热地与许连瑜打招呼:“堂弟,好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听到许连成关切的问候,许连瑜喜不自禁,站直身体,往前走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暴露在鬼子的射程之内。

“连瑜,快趴下,趴下。”许连成的声音跑调了。

许连瑜身后的王晓打了一个冷战,他猛地往后伸出大长腿,狠狠踢向许连瑜的腿弯,许连瑜往前一磕绊,“扑通”摔在地上,两片嘴唇重重磕在坚硬的沟沿上,瞬间,一股血腥味涌到了他的鼻腔里,疼得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王晓用力过大,肩膀上的伤口撕裂,血水奔涌而出,疼得他昏迷了过去。

许连成把许连瑜从地上拽起来,说:“堂弟,祖母在八里庄等你,她想你,你跟着闵文智去八里庄村,快走……”许连成说着掂掂手里的手枪,枪膛里只剩下两颗子弹了,其中一颗他要留到最后。

许连成能文能武,放在清朝至少是一个状元郎,生不逢时,满腔爱国情怀,让他经历了纷争不断、战火连绵、民不聊生的黑暗社会,他看到了国土被飞扬跋扈的倭国欺凌,民众有话不敢说、有怨无处申、忍气吞声变成了奴隶,他放下了笔杆子,拿起了枪,奔扑战场,为了家,为了国,他把生死置之度外。

许连成发现王晓不对头,抬起大脚往王晓身边靠了靠,他想看看王晓的情况,突然,耳边传来了手榴弹扫过头顶树梢的声音,他一激灵,疾速地把身体趴在王晓的身上,“轰隆”,一颗手榴弹在许连成身后爆炸,许连成身体一抖,一阵疼痛袭击了他的全身,他摸索着攥住身旁的一颗小树,顽强地站直身体,瞅了王晓身后的吕安一眼,“吕安兄弟……”许连成把眼睛转向堤坝下的鬼子,哆嗦着嘴唇说:“拜托您带着王晓兄弟快走,他负伤了,在流血。”

此时许连成的右腿在冒血,疼得他额头冒汗。挪挪腿,右腿抬不动,动一下牵扯着全身骨头疼,他必须装出潇洒的样子,把负伤的腿往身前移了移,上半截身体趴伏在冰冷冷坝沿上。

吕安没有回头,向堤坝下面的鬼子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他怦然大惊失色,冒出一身冷汗,子弹没了,手榴弹也没了,怎么办?他扭脸看看半天没有动静的王晓,王晓的头耷拉在坝沿上,血水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吕安心疼,这是与他生死与共多年的兄弟,他怎么忍心看着兄弟死在他的眼前?他把手枪插进了腰里,弓下背把王晓抗在了肩上,眼睛注视着许连成,问:“您,您还有子弹吗?”

“有,放心吧。”许连成扬扬眉梢,向吕安点点头。他又回头盯着闵文智,严厉地说:“文智,这是命令,快走,带着连瑜走……”

闵文智使劲摇头,嗓音里带着泪水:“指导员,您,您多保重,俺把连瑜送到老太太身边,马上回来接应您。”

平日里闵文智开玩笑逼着许连成喊他姑父,今儿,这玩笑开不起来。

“不,你留在俺祖母身边……”

“轰”鬼子的手榴弹把许连成的话打断了,在堤坝上炸起滚滚浓烟。

“文智,你们快走……”许连成的声音焦灼:“趁着鬼子的援军没到,你们快走,否则咱们一个也走不了。”

闵文智只好拉起许连瑜,钻进了身后的坟地,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强烈的火药味钻进鼻子里,呛得许连成一直咳嗽,抬起袄袖捂着鼻子,从胳膊肘下面往后瞄一眼,闵文智带着许连瑜渐渐消失在八里庄村口。往北瞭一眼,吕安背着王晓迈过了湾头河。

对面山坳里枪声沉寂了下去,许连成明白,戚老二他们的子弹也打空了,也许已经撤离,大家都安全,他轻松了许多。

堤坝下面的鬼子不了解周围地形,抱头缩项不敢往前攻。

许连成张开眼瞭望四周,硝烟弥漫,遮云蔽月,这儿离着沙河街只有五里多路,沙河街的鬼子也许正往这边赶来,不能恋战,可,自己负伤了跑不远,也不能跑,即使手里没有武器也要想办法拖住鬼子,能拖多久算多久,给王晓和连瑜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想到这儿许连成站直了身体,朝着鬼子开了一枪,前面一个探头探脑的鬼子应声倒下。

鬼子的子弹像流星一样射过来,许连成不敢抬头,身子埋在泥土下面没有动,眼睛穿过眼前的干草枝子,盯着山下的动静,鬼子的手榴弹在堤坝前方爆炸,炸出一个个土坑,浓烟扯着雪土弥漫,遮挡住了视线,只听到鬼子叽叽咕咕,二鬼子喊:“他们死的差不多了,没有子弹了,冲呀,抓活的。”

许连成掂掂手里只有一颗子弹的枪,皱皱眉头,堤坝下至少有二十多个鬼子,敌我人数悬殊,只能等他们一个个靠近,从鬼子手里夺取枪支和子弹。

他用手抚摸一下受伤的右腿,摸了一把血水,他想找点东西包扎一下伤口,堤坝下传来了鬼子大皮鞋砸在冰面上、鞋底防滑钉与冰面摩擦发出硌牙的声音,还有嘶吼声:“去前面看看还有活着的没有?”

许连成眼睛迅速瞄向一棵被炸歪的小树,这棵小树有两个碗口粗,没有多少乱枝,这个季节更没有树叶,看着就很顺手。他拖着伤腿挨近它,伸出双手拔起它攥在手掌心里。

就这个空挡,两个二鬼子哆哆嗦嗦、磕磕绊绊从堤坝下冲了上来,前面是一个大头兵,一脸胡茬子,胡茬子上黏着草叶子,与哈气结成了冰,随着脚步游荡在下巴颏上;他头上戴着一顶捂着耳朵的棉帽子,露出绿油油的刀把子脸;双手里端着一支大鼻子捷克式步枪,枪筒上插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刺刀。

后面那个二鬼子,弓着腰,龟缩着脖子,个子不高,像夹着尾巴的老鼠;一只手里提溜着一支三把二十四响匣子枪,一只手揣在怀里,一双小眼珠子左顾右盼,生怕从黑洞洞的脚底下窜出一只猫。

两个二鬼子一前一后、如履薄冰到了许连成身旁,许连成眼疾手快用胳膊肘支撑着地面一跃而起,他的动作拉扯着腿上的伤口,鲜血从伤口挤了出来,流到了鞋子里,赤裸裸的脚丫子似乎踩在黏糊糊的面汤里,出溜滑,为了站稳身体,用脚指头深深勾住鞋底,手里树根结结实实“吧唧”砸在前面二鬼子头上,对方没吭一声横躺在地上。另一个二鬼子反应很快,调转屁股往后蹿,到了眼前的猎物怎么能放它走呢?许连成手里的树干从半空劈下来,“扑通”一声,二鬼子的身体硬邦邦摔进了河沟里。

许连成捡起地上的两杆枪,轻轻放在身后的土坑里,咬着后牙槽,拽着一条流血的腿,往后一纵,像一只断翅膀的燕子飘落在沟壑里,他后背依靠着崖壁,把手里小树横放在坝沿上,把缴获的捷克枪端放在树杆上。

后面的鬼子发现前面两个二鬼子没有了声音,开始慌乱,叽里呱啦吼着,一会儿,又有四个鬼子磨磨蹭蹭、贼眉鼠眼绕过沟沟坎坎,直奔许连成,他们觉得前面不止一个人,或者还有一只大老虎,他们怕,怕得股战而栗。

四个鬼子越来越近,许连成扣动了扳机,子弹穿过了树枝,射穿了前面鬼子的脑瓜盖子,鬼子没来得及吭一声,抱着长枪滚进了河道里。

另一个鬼子硬着头皮往前冲,眼珠子瞪得比玻璃球都亮,不知看到了什么?一发子弹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吓得他把头钻在地上,撅着屁股,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前面两个鬼子先后倒下,剩下的两个鬼子惊慌失措、争先恐后跳进了冰河里,直接躺在河面上,不敢站起来。

躲在堤坝下路旁的其他鬼子心惊肉跳,不敢再说抓活的了,匍匐下身子,抱着枪没有目标地四处乱射击,火光把坟地照得如同白昼,坟头上的幡飞上了天空,变成了风筝;山头上的李子树一片片倒下,乱枝落进了湾头河,滚进了冰窟窿。

过了一会儿,鬼子停止了射击,他们以为再也没有活着的,胆子也大了不少,端着刺刀,猫着腰,不疾不徐往前冲。

许连成坐正身体,后背依靠着堤坝,喘了一口长气,搬起受伤的右腿,伤口还在流血,先前的血水已经变成了冰,贴敷在裤子上,像刷过面浆的培子,培子是做鞋子用的布。

一只手插进怀里,他想找点东西把伤口缠起来,手触到了脖子上的围脖,他的心一颤,这条羊毛围脖是妻子罗一品一针一针给他织的,怎么舍得用它缠伤口呢?

许连成恋恋不舍地把手从怀里抽出来,从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把布条紧紧系在伤口上,咬咬牙,真的好疼。

他竖起耳朵听听堤坝下面,鬼子比先前多了小心,放轻了脚步,声若蚊蝇,还没有他肚子叫的声音大,不知叫了多久了?昨天他从蟠龙山下来直奔坊茨小镇,去探望了藏在教堂里的国民党部队的伤员,今天下午匆匆赶回八里庄,没进一口水,一粒米。下山之前,妻子嘱咐他说:“早早回来,明儿是小年,大当家的猎杀了一头野猪,咱们晚上一起包饺子……”

此时许连成饥肠辘辘,吞咽一下口水,抿抿干裂的唇角,他想起了罗家的绿豆糕。

二十多年前,罗家在沧州开了第一家点心铺子。

他每次去罗家,一品总会把刚出炉的绿豆糕端到他的面前。绿豆糕不仅是舅老爷的最爱,也是他的最爱,他主要喜欢那个会做绿豆糕的女孩。罗一品比他小四岁,不仅漂亮,还聪明,更善良。

祖母不让他找她玩,只因为她的父亲罗冯轩是义和团的人,是清政府的通缉要犯。

那个时候,他一天见不到那个小丫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丢了魂,心里空唠唠的。舅老爷懂得他的心思,总会找借口把他带出许金府,送到罗家,天黑,舅老爷从酒馆回来再把他带回许家。

年幼的一品像个小尾巴,喜欢缠着他,让他读书给她听……他青春懵懂,小丫头还什么都不懂,他常常看着她发呆,她学做点心时认真用心的样子那么可爱,鼻尖上落着几个细小的汗珠子,几缕刘海被汗水黏在微凸的额头,水灵灵的,他真想跑上去亲一口。有一次,他真的那样做了,小丫头羞红了脸……

想起过去的记忆,许连成幸福地笑了,昂起头仰视着天空,夜幕像一个倒扣的破铁锅,黑幽幽的,忽然从那个破碎的洞口跑出一点点光,在眼前滑落,他追着那点光看过去,那是流星,一颗流星冲破了滴水成冰的黑暗,落在蟠龙山的方向。

妻子已经身怀六甲,这个月,或者下个月就要落怀,他不在她身边,不知她怕不怕?许连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想起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潸然泪下。妻子是一个柔弱女子,这么多年,为了等他,浪费了大好年华,她本可以找个比他好的男人相夫教子,克绍箕裘,可,为了消灭日寇,她拿起了武器走上了战场,每天跟着男人钻丛林,爬高山峻岭,食不果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他钦佩更爱怜,更多的是心疼。

昨天他下山时,妻子抱着他的胳膊,昂着脸看着他,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嘴角微微上扬:“当家的,你见了连瑜不要说他,你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的脾气秉性你最了解,他是身不由己……他更是祖母的心头肉,要保护他周祥。”

“一定,他虽软弱,不失气节,相信他会为抗日所用,我,我一定舍命保护他……”

妻子擎起小手捂住了他的嘴,摇着头说:“不,不,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俺,俺等你,俺和孩子等你……”她低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垂下手轻轻抚摸着,嘴里嚼着泪水:“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否则,否则,这趟任务应该是俺下山……”

……“轰隆”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手榴弹,不是一颗,不是来自一个方向,手榴弹在堤坝下面鬼子队伍里爆炸,炸得鬼子鬼哭狼嚎。

一个低低的声音飘到了许连成的耳边:“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吗?对面的那帮人是你的伙计吗?”

伙计?!许连成用衣袖摸摸脸,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头上戴着一顶棉帽子,帽檐下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没有一丝笑容,老于世故,看不清岁数,听声音六十多岁的年龄。

许连成拖着伤腿站起身,抱紧双拳,给眼前的老人见礼,“老人家,俺许连成这厢有礼了,谢谢您出手相救。”

老人听到许连成名字一惊,他听说过,蟠龙山八路军游击队大队长是罗一品,她的丈夫许连成是指导员,曾在北平当教员,为了抗日选择弃笔从军,此时为了掩护自己的同志,宁愿牺牲自己,老人心中暗暗敬佩。

许连成不知道对过山坳里是谁?听声音是炸药包的声音,是谁?难道是沈老爷吗?

许连成想对了。

半个小时之前,沈老爷从噩梦里惊醒,他梦到了张牙舞爪的鬼子追击她的女儿,披头散发的女儿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呼唤他:“爹,爹,救救女儿……”

沈老爷猛地坐起身体,仔细辨别,密密集集的枪声是从庄子北面传来的,他急忙起身下炕踢踏上鞋子,披上衣服,摸索到炕前的桌子旁边,伸出大手在桌上耧了一把,一盒洋火攥在手里,一团火苗从他的手心里冒出来,火苗照亮了他的脸,沈老爷子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身体硬朗,一头花白的头发,一脸褶皱,双眉紧锁,一双不大的眼睛眯着,闪着锐利的光。

沈家算不上八里庄的首富,也有一定的家底,是靠养猪与做鞭炮生意发家。

沈府虽然没有黛府有气派,也有两进两出的高墙大院,矗立在八里庄北面,房子后面紧挨着一个山坡,山坡上有一间屋子连着沈家大院,这处屋子是沈家做鞭炮的作坊。

听到枪声沈老爷一点也没有害怕,他心里只有恨,他恨日寇。他本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乖巧伶俐女儿,沈悦仙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曾是他掌上明珠,却被日本人糟蹋,他恨日本人,也恨女儿,为这事他与女儿五年不曾相见,女儿跪在屋门口的镜头,记忆犹新,女儿一声一声地呼唤:“父亲,父亲,女儿想回家……”

“滚!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丢尽了我们沈家的脸,你最好去死……”他颤抖着身体扶着桌子,头也没回,咬牙切齿扔给女儿这句话。

从那以后女儿再也没有回过沈家,他再没见到女儿,没想到女儿把她的命交给了抗日,女儿牺牲的消息是蟠龙山大当家的赵山楮告诉他的,听到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他的心脏劈开了一条口子,那个口子哗哗流着血、流着泪。

女儿把他做的炸药送到了日本鬼子的表忠碑,她的命也留在了那儿……每当夜深人静,老人仰望着星空,念念叨叨:“女儿,爹的好女儿,原谅爹,爹爹要替你报仇,相信爹……”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一直滑到他的前襟,结了冰……

沈老爷子从地窖子里把他做的炸药包搬了出来,装在大筐里,摆在院井里,做完这一切,他喊醒了几个长工,铿锵有力地说:“大家听到枪声了吗?庄外不知哪路英雄好汉遇到了鬼子,不,也许是鬼子拦路抢劫去赵庄的人,我不想看着鬼子飞扬跋扈,在咱们土地上耀武扬威乱杀人,我准备去打鬼子,不知你们谁愿意跟着我去?”

“俺,俺去。”没想到,几个长工争先恐后往沈老爷子身边凑,“老爷子,带上俺吧。”

这几个长工都知道沈悦仙的事情,一个柔弱的女子能够舍生取义,以身报国,此时此刻鬼子在庄外杀人,他们堂堂男人怎么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就这样,沈老爷子带着他沈家的长工直奔庄子北面的山丘,在半山腰遇到了戚老二他们,戚老二额头流着血,手里抓着大石头,他身后紧紧跟着几个年轻的后生。

沈老爷子的出现就是及时雨,他二话没说,从筐里抓起一个炸药包,递给旁边的伙计,另一个伙计从怀里掏出洋火,“呲喇”点燃了炸药包上的引线,引线“呲呲”吐着星星,抡起胳膊,炸药包在半空转了一圈,带着风“嗖……”飞了出去。

山路上的鬼子正全神贯注许连成的方向,听到异样的风声抬起头,天上飞下一个铁罐子,没来得及躲开,铁罐子“轰隆”爆炸,炸的鬼子晕头转向,哀嚎遍野。

炸药包是沈老爷子发明的,是用铁皮做的罐子,里面塞着铁渣子、白磷和火药,一根绳子埋在炸药里,一头留在外面,抛出去之前点燃那根耷拉在铁罐子外面的绳子头,绳子头长短要预留它在半空飞翔的时间、落地的时间与燃烧的时间,随着燃烧的绳子靠近炸药,铁罐子就会爆炸,爆炸声震耳如雷,威力不小于手榴弹。

鬼子被炸的抱头鼠窜,戚老二哈哈大笑,他想对沈老爷子说一句感激的话,话没出口,只见从八里庄村口又窜了出一溜黑影,是巴爷他们。

许连成身旁的老头是谁呢?是马掌柜的。

马掌柜的和邱学秦亲眼目睹许连瑜被黄包车带走了,偏离了菲尔酒馆的方向,他们不放心,与鲍掌柜的交代了几句,一路追着吕安的黄包车到了八里庄附近,看到了一切。

看到了激烈的战斗场面,看到许连瑜被一个青年人护送进了八里庄村,邱学秦放心了,再回头看看与鬼子交火的那个中年男人,那个背影多像姚訾顺啊,她心里一阵激动,脚步不由自主往前靠近,借着子弹擦亮夜空的瞬息,眼前的男人一身长褂,紧紧包裹着他清瘦又高大的身躯;一头黑油油的头发,有一绺搭在右边太阳穴上,遮住了半拉额头,不失俊秀;不浓不淡的两条剑眉,英俊潇洒,细长的黑眸里隐藏着敏锐的光,淳厚又英气逼人。

同类推荐
  • 他的A小姐

    他的A小姐

    青春满身遗憾,世界满身伤痕。
  • 虽然但是

    虽然但是

    这是一本思维很跳脱的书,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回忆之中,没有男女主,这本书的每一个人物都是自己的主角,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一位人物都是他们自己人生的主角。青春充满遗憾,文字不仅可以用作纪念,还可以用作发泄。没有大纲,没有楔子,新手作品,注意避雷呀亲!
  • 甜甜日记

    甜甜日记

    闷呆的男生??吵闹暴躁的女孩在校园时期暗生情愫,从一开始的不那么相信相信真爱到最后坚定在一起。
  • 心知道

    心知道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败的爱情让我爱你爱的死心塌地然后在狠狠的把我甩不留一丝痕迹……剩下的只有我的心会知道。
  • 不算错过

    不算错过

    莫宇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欧晓笑的人。虽然不曾在一起,但是是让欧晓不想忘记的人。高中毕业已经五六年,再次相遇,没有心动,没有喜欢,但是看着他过得挺好,就觉得安心。感谢我的世界里,曾经有你的身影。你好,便好。
热门推荐
  • 肤浅又痴情

    肤浅又痴情

    甜甜的文哦,,特别甜呢!一见钟情、双向奔赴、各种甜、各种宠,女二性格被改变、撒娇、短片双女主
  • 浮生尽余生殇

    浮生尽余生殇

    奈何桥边边开,三生石上桃花灼。清浅情深皆是缘。
  • 皆如尘埃

    皆如尘埃

    修真一途,讲究纳灵气,聚灵晶,夺天地之造化。淬体、炼骨、铸魂是为初境,三者合一辟洞天,孕神藏……黑暗在寂静中孕育,少年在鲜血中蜕变……前方迷雾重重,路在何方?看吾一手执长剑,一手捏拳印,乘神兽,闯禁区,与天地相争,轰杀世间一切敌,神如何?佛如何?一切如尘埃!
  • 大乾第一青楼少主

    大乾第一青楼少主

    季离身负梨树血脉,能医世间一切女子病痛。万般不易踏入修行一途,他本以为修行便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谁知一路跌跌撞撞铮铮然,却只见了许多漠然和冰冷。如今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他打算先撕裂黑暗,再揉碎光。
  • 青武星辰

    青武星辰

    武者青修,疯狂追求,武动乾坤 。经历万千阻碍,巧得八皇宝藏。神秘强大的《星辰棍法》,那飘渺神秘不知踪迹的雪域大陆。一根暗红色名为《残月》的神秘兵器,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心动魄,看他如何掀起腥风血.寻求黑衣社的缥缈踪迹,陷入世间凡人的战争。揭开这块大陆的更大秘密。
  • 无域之门

    无域之门

    天地间有一神秘莫测,缥缈难寻的无上世界,传说进入其间之人可以摆脱生老病死,掌控天地众生,自在逍遥!
  • 肤浅又痴情

    肤浅又痴情

    甜甜的文哦,,特别甜呢!一见钟情、双向奔赴、各种甜、各种宠,女二性格被改变、撒娇、短片双女主
  • 续命路

    续命路

    我即将要死亡,但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让我遇到了,我续命了。
  • 妖猴悟空

    妖猴悟空

    我,是一只妖猴。我一直以为,做了佛,便能娶了紫霞。便能与满天神佛,平起平坐。直到……我遇见了师父。尼玛眼前这身高两米,身纹青龙,带着大金链,肌肉比我还发达,一根禅杖十万八千斤的和尚是唐玄奘?你跟我说我要保护他?我怎么感觉他更危险?师父……徒弟我,不想成佛了。紫霞,在等我。师父……你怎么来了。师父,谢谢。那天,我跟师父,闹了天庭,打了如来。那天,我魂飞魄散。但是……我还没死。作者君微博 朱笔点绛唇518 欢迎各位关注推荐一下朋友写的《大千劫主》,老蛇写的很好,快赶上我了。
  • 璀璨宠兽之女王大人

    璀璨宠兽之女王大人

    在这个璀璨大世界的一个宁静小镇中,穿越异世的我们女王大人该怎么演绎这精彩的奇幻人生呢,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