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汽车作为一种便捷的交通工具,已经进入千家万户。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会开车不值得大惊小怪。问题是,张小雅和侯小山与赵松乔同学几年,从没见他去过驾校,而且据说每年的寒暑假他也没回过家,都是出门去打假期工,给自己挣学费,以减轻舅舅的负担。没考过驾驶证,他怎么突然会操作汽车了?
赵松乔回到座位上坐下,见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脸上都充满了疑问,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草率了,不该表现得那么驾轻就熟,俨然一副老司机的样子。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忽然笑出声来,故意卖弄地说:“呵呵,瞧你们俩这表情,羡慕了吧?老实说,我虽然没有驾驶证,但起码也算得上半个司机,开个车驾个船什么的,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侯小山不屑地说:“说得轻巧!能踩两脚油门就是半个司机,那我还帮我爸在半路上换过轮胎,算不算资深维修工啊?”
赵松乔和他抬杠:“就你那少爷的谱,顶多帮忙递个扳手。还换轮胎?少吹牛了。”
张小雅看看赵松乔,又瞟一眼小猴子,讥讽道:“瞧你们那德性,要是放在过去,你们都是妥妥的地下党,一个比一个隐藏得还深。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就你们那点拙劣的小伎俩,派不上用场喽!”
赵松乔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替自己辩解:“张小雅,你留点嘴德行不行,我什么时候隐藏啦?还不是打暑假工的时候,跟车送货当搬运工,半路上那小货车抛锚了,司机下去修车,让我在车上帮他踩离合器,拭点火开关,那套路跟刚才简直一模一样。一直以来,我都没当回事儿,没想到今天还能重温旧梦,居然瞎猫撞到个死老鼠,派上用场了。这叫巧巧的妈妈生巧巧,多巧啊!”
“赵松乔,你这说话头头是道,能赶上打渔鼓说书的老艺人了。当什么医生,我看还是改行吧。现在时兴从艺,一不留神成了明星,那可是腕儿啊!”小猴子戏谑地说。
“你们这些富家子,饱汉不知饿汉饥,体验不到我们这种底层人士的艰难辛苦。哎呀,看来真应了老辈人的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牢其筋骨,饿其体肤……”
“停停停!”张小雅感觉赵松乔有点像个老学究,啰哩啰嗦,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不客气地说:“我要闭目养神,你们俩少打扰我!”把头仰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眯起了眼睛。
侯小山坐在一旁,根本不屑说话,一个人又玩起了手机。避开了刚才的话题,赵松乔暗暗松了口气,也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中午时分,赵松乔他们乘坐的假救护车终于驶进了古河口镇。
古河口是一座土得冒泡儿的深山古镇,坐落在一条峡谷河道之中,地形崎岖险峻,一面靠山,一面临水,中间少有平缓之地。镇子的面积不大,整个布局几乎都是倚着河岸和山体顺势修建而成,犹如一条长满须脚的爬虫,蜿蜒而曲折。
整个小镇,像模像样的只有一条独街,然后在靠山一侧稍稍平缓的地方,由街上当年的原住民自由发挥,随意搭建着许多参差不齐的木屋,从而生出一些宽窄不一的岔巷。街上虽然拥挤杂乱,但居住的土家人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民风淳朴,宽厚大度,使整个古镇充满了一种特有的风情。
今天是个赶场的日子。
所谓赶场,就是外头人常说的赶大集。每逢集日,附近村寨的男女老少就会趁早背着背篓,挑着箩筐,甚至赶着猪羊,携带着各种山货和土特产来镇上吆喝叫卖,换些现钱,然后再买些家里生活的必需品回去。每场大集间隔基本都在五、六天左右,山里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老辈人,很喜欢这种场合,因为不仅是个交易物品买卖东西的好日子,还能借此会会许多平时不常见面的亲朋好友和老熟人,拉拉家常,说说旧事,也是一种生活休闲的方式。所以,这古朴的老街上,隔三差五就能看见赶场的乡亲摩肩接踵,打着“哦嗬”,喊着山歌,好不热闹。
街道很狭窄,加上两边摆摊的,吆喝的,玩杂耍的,看热闹的,实在拥挤,来往行人几乎无处插足。救护车进了古镇,即使司机一路拉着警笛,拼命按着喇叭,前面也让不出路来,只能老老实实龟速通行。这种场面,除了初来乍到的张小雅,赵松乔和小猴子已是见怪不怪。
车子驶到古镇中段,街上更加拥挤。司机突然来了精神,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不时从副驾驶座上的纸箱里拿出一些大小不一的包装盒子,伸出车窗去吆喝:
“哎,走一走,看一看,早出手,能赚钱。快递处理,十元一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卖完为止啊……”
那吆喝声,有板有眼,看来这司机平时没少干过这事。一会儿,旁边还真有人拿出十块钱来,从他手上取了一个盒子,当场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七、八十块钱才能买到的电动剃须刀。
“哇,十块钱,买了个电动剃须刀,赚了呀!”
旁边的人一看第一个人血赚,也涌上前来,纷纷递上十块钱,从司机手里抢购大大小小的快递盒。不到几分钟的功夫,纸箱里的小盒子就被卖光了。一群人蹲在地上,如同玩刮刮乐彩票一样,纷纷开撕。有人拿出盒子里的东西,觉得赚了,乐不可支;有的人只得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物品,根本值不了三、五块钱,摇着脑袋自认运气太差。
这种喜忧参半的场面,让第一次来到山区古镇的张小雅很有点替这些质朴的山里人打抱不平,怒斥司机:“骗子!什么处理快递呀,这明明就是个套路,骗这些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而已!”
古镇上的民风,向来是这样。赵松乔早已司空见惯,一脸淡定地开导张小雅:“你别太较真了,在这大深山里,吃点小亏,上点小当,抑或是占点便宜,其实也是乡亲们能够接受的一种乐趣。”
张小雅望着车窗外的人们,有点怒其不争,气忿忿地说:“这简直是自甘堕落!凭什么就得受人欺骗?十块钱对老百姓来说多不容易呀,真是的!”
“美女,话不能这么说。”司机把到手的钱揣进衣兜,有些得意地回过头来。“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有什么骗不骗的,说的言重了啊!”
张小雅抢白道:“你是赚钱了,我早上就吃了几个小笼包,肚子都饿得咕噜叫了,你这破车,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送到那个破医院?”
侯小山大概打游戏也打累了,收起手机,朝车外望了一眼,说:“快了,医院在镇子的另一头,只要过了街上就到了。”
车子继续鸣着警笛从人群中穿过。
经过一个交叉口,看见有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件无袖的紫色短褂,腰里扎着条非常唬人的宽皮带,上面别着几个皮套,里面插着锋利的飞刀,正在给一群看热闹的乡亲表演飞刀扎气球的绝技。
一块竖起的木板上趴着个小孩,在他周围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汽球。男子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用布巾蒙上眼睛,往手心里呵了口气,又“呸呸”地吐了两口口水,将双手合在一起搓了几搓,嘴里嚯嚯有声,从腰里的皮套中抽出几把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木板连续掷去……
“啊……”
围观的人群几乎没人敢看那危险的画面,一个个吓得惊叫着,下意识地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