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秋旻慵懒地趴在桌上,时不时拿起茶杯呡一口茶。
三年前她父亲也升职当了朝廷命官,全家上下迁至最繁华的京城居住。
也是她最向往的京城。
她已经到了二九之年,仍未出嫁。
在她及笄那年,刚刚迁到京城,邻家和她同龄的三小姐便已经嫁给了王家的公子。陆陆续续地,身边与她同龄的姑娘都已经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父母红了眼,好几次有些公子来府上求婚,都被凤秋旻拒绝了。
“你要是再不嫁出去,成何体统!”凤父指责她道,“我一定要为你觅得一夫婿,这次,容不得你拒绝!”
看来他还是忍无可忍了。
“小姐,大人和夫人在会客厅跟一位公子商量您的亲事呢,您要不要去看看?”碧纨走进屋里道。
“呵。”凤秋旻嗤笑,看来她父亲是铁了心要为她找一个“如意郎君”了。不过没关系,她只管拒绝就行。
她倒是想要会会这个所谓的“如意郎君”。
凤秋旻躲在屏风后面窥视,坐在她父母对面的是两名男子,看上去是两父子。那位父亲正喜笑颜开地同她父亲攀谈着,但一旁的儿子却垂着头沉默不语。
“小姐,那位便是苏公子。”碧纨小声向她介绍道,“苏家可是有名的书香世家,他们家里出过好几位状元和榜眼,这位苏公子去年高中榜眼,深受陛下重视。说不定何时他就可以当朝廷的命官了。”
凤秋旻向那人看去。
客名唤苏琰,名字倒是起得很文雅,却长着一副呆板至极的书生模样:脸上毫无表情,那双不怎么好看的吊梢眼黯然,神色看上去似乎有点呆滞。那身躯瘦弱得有如干柴,那身令人羡慕不已的学士袍也只是堪堪挂在他身上。
连他喝茶的动作都满满显露出文绉绉的书生气。
这人……就是父亲给她定的“如意郎君”?!
只听见双方父亲都在笑谈着。
凤父抱歉笑道:“苏大人,小女生性慵懒,凤某管教不严,嫁到你们苏家后还请多多见谅!”
苏父大笑,摆了摆手:“哈哈哈,哪里哪里。令爱花容月貌,能嫁入我苏家,乃我苏家的荣幸。琰儿,还不拜见下你的将来的岳父?”
苏琰这才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作揖,低声道:“见……见过凤大人。”
凤父对上他的眼眸时,他却似受惊的动物般缩回了视线。
苏父失笑:“琰儿初到贵府,难免有些拘谨,凤大人见笑了。”
凤秋旻死死盯着客厅里谈笑的人,心中瞬间生腾起无限愠怒。
“小姐!”
碧纨还未来得及阻止,凤秋旻便走进了会客厅。
“父亲,女儿不想嫁。”
凤父看着凤秋旻愠怒的神色,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道:“旻儿,不许胡闹。”
“可是父亲,”凤秋旻的神色满是坚决,“你真的甘愿让女儿嫁给这个和女儿毫无感情的人吗?”
凤父一时语塞。
“但是,”片刻,凤父开口,“女大当嫁,没有你不嫁出去的道理!”
“可是,女儿已经有心上人了。”凤秋旻深吸一口气,道。
会客厅里的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凤父的眸子忽然阴暗得如同暴风雨前密布的乌云,低声质问道:“是谁?”
“谢青舟。”
连苏父一听这名字都浑身一颤。
“谢青舟?”凤父冷笑,“就是十三年前随他当了官的父亲迁来京城的那个小子?”
“凤大人,”苏父打断道,“您一家迁来京城恐怕有所不知,令爱口中那位 ‘谢青舟’,在你们入京前一年,便被君上封为护国大将军了。”
苏父的眼神里满是钦佩,更应该说是……恐惧。
“鄙人听闻,这位大将军在束发之年便中了武状元,君上听闻他还是谢都护之子,十分器重他。直至他十七岁,也就是您家迁来的前一年,便被封为护国大将军。同年腊月,他便奉命出征,如今一去,已有三年之久。”
凤秋旻看向手中躺着的玉佩,思绪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日,他不舍的眼神和那个她永远都忘不掉的背影。
“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可是,他还是食言了。
在他离开那座小县城后,她几乎天天都靠在宅门边盼着他来她宅里跟她玩耍。
“罢了,我不同意。”凤父坚决反对道,“旻儿必须嫁给您家公子。”
苏父笑了笑,抬手让仆人抬上来两大箱东西,喜道:“这些都是聘礼,凤大人择一吉日,让他们二人完婚便是。”
凤秋旻看向两个涂了大红色漆的木箱,又回过头看向她父亲,在他那双黛色的瞳眸重看出了他的坚决。
她亲眼看着她父亲和苏父交换了她和苏琰的庚帖,心中直觉一阵锥心的疼痛。
她跑出了会客厅。
来到府中的庭院,这儿的正中心种着一棵桃树苗。
她看着这棵树苗竟哭了出来。
这棵树苗是她在县城的老宅里那棵桃树的枝干。
而那棵桃树,是她和谢青舟幼年时一起栽下的。
记起那日和少年栽下那棵树时,他的手有时无意间碰到她的小手,而她总是笑话他:“嘻~青舟哥哥的脸又红了!”
少年脸颊的绯云更明显了,只见他别开脸道:“……才没有,你别乱说。”
凤秋旻牵起唇角笑了,却是甜中带苦。
他说,桃李熟时便是他们重遇之时。
可是,这桃李何时才能熟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