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这件，把你身上的换下来！”一声急促带有命令语气的话在客厅里回荡。被命令的小女儿郑悦顿了顿，继续扣着自己身上明黄色大衣的扣子，看似对刚才妈妈的话充耳不闻，实际上嘴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撅起来了，左耳的耳钉对着镜子折射出白色的冷光。
“你也去收拾收拾，都大学生了还这么邋遢，快去画个淡妆！”被妈妈冷不丁一嗓子吓到的大女儿郑艺正坐在沙发，打算给自己找一顶帽子掩盖一下好几天没洗的头发，心里有些打鼓。自从学校放寒假，窝在家里的郑艺就懒得收拾，棉睡衣一裹简洁了事，反正也不爱出门。
刚刚妈妈回来急吼吼的告诉她们姐妹两，中午要带她们出去吃饭，据说还有妈妈的朋友。一向在外人眼里干净爱打扮的妈妈早就整装待发，黑色的半身针织长裙，外裹狐狸毛大衣，俨然一副富太太模样。郑艺上下打量了妈妈一番，虽然做了很多年的家庭主妇，妈妈的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是爱美和好面子是妈妈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信你看那刚做的还没恢复自然的双眼皮。还有，那件大衣是仿制品。
“妈，我不想化妆，天太冷了，容易卡粉。”郑艺嘟囔着，说完就低下了头。急脾气的妈妈瞬间火气冒上来了，“快去！！别带出去给我丢面子，还有你，郑悦，磨磨蹭蹭，给你新买的袄子不穿！”妈妈在堆满了衣服的沙发快速翻找，把一件袄子拎出来扔在最上面。哦对，沙发上那一堆袄子卫裤都是妈妈刚翻出来给她们搭配的，就为了找一套最适合的出门。
“就吃个饭至于吗？我身上的好看的很，就你看不行！”郑悦直视妈妈大声反击。话音落地客厅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本就因为靠北没有阳光的屋子在白色瓷砖的映衬下阴冷阴冷的。 郑艺颤颤巍巍的准备逃离战场，偷偷瞟一眼妈妈，胸口一起一伏，脸色不知道被冻的还是气的又红又紫，心里也给妹妹捏了把汗。妹妹和自己差三岁，现在正读高三。从小到大，妹妹就爱和妈妈唱反调，妈妈说往东她偏往西，两个人又都倔的很，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妈妈拿着衣架要打她，妹妹在雪地里站了两个小时不服输，最后妈妈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居然在雪地站着睡着了。
而郑艺的性格和妹妹截然相反，妈妈最喜欢在别人面前夸她听话，让穿什么穿什么，要干什么就服从，妈妈说她就听着也不回嘴。郑艺在家里吵架的场合里总有些战战兢兢，劝架她不敢，看着妹妹越反抗妈妈越来气的样子生怕哪巴掌就挨在了自己身上。此刻的郑艺看着即将爆发的妈妈，放轻脚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转移到卫生间梳理头发，妆不画了，还是涂个口红吧。
“我怎么就有你们两个不听话的女儿！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点不像我，简直和你们那个邋里邋遢的爸一模一样！”郑艺手一抖，口红差点涂歪，妈妈在暴怒的边缘夹杂着对爸爸的不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卧室，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听见妈妈走了，郑艺折回客厅小声的委婉的劝妹妹，“妈妈说的那件袄子确实挺好看的，不然你就换了吧。”妹妹还在气头上，眼尾上吊，嘴巴抿得紧紧的，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就这件！”郑艺左右为难，只好作罢。
一番鸡飞狗跳的争吵后，三个人终于出门了。
妈妈和朋友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私房菜的包厢。郑艺环视一圈，人不多，加上她们十几个，除了一对夫妻带了一个小朋友，其他都是和妈妈年纪相仿的中年叔叔阿姨。对于这种聚餐，妹妹郑悦目的明确，蹭一顿饭就走。妈妈熟络的和朋友攀谈，笑的前仰后合，七八个叔叔阿姨围坐在包间的休闲的小桌子附近，正热火朝天地打牌。一位大腹便便地中海叔叔慢慢吐出烟圈，从手中抽出两张牌。郑艺认得，这是妈妈的初中同学，是位水果店的老板。“看我不赢你！”爽朗的笑声让本就闹哄哄的气氛更加融洽，短发的阿姨大大咧咧的开着玩笑。
菜还没上，略显无聊的郑艺把目光转向小朋友，她妈妈一手拍下小朋友手中的小橘子，劝阻道：“橘子凉，乖，不能吃。”“那我要喝饮料！”小朋友在妈妈身旁扭来扭去。她的妈妈无奈，转身叫服务员，说把饮料拿下去热一热。郑艺仿佛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的无微不至的操控着自己的生活，甚至更严厉，无意中还剥夺了自己许多的兴趣爱好。郑艺长舒一口气，还好现在长大了妈妈管不到了。
郑悦太无聊了，起身去和妈妈一起看菜单，还加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屋子里暖气很足，一位叔叔推门而入，其他人立刻招呼：“呦，大忙人来啦！今天可是寿星呢！”哦？原来是生日宴啊。
这位李叔叔郑艺可熟悉了，高考完的假期，妈妈也放松下来了，还去参加了很久没联系的初中同学聚会，这位叔叔和今天见到的几位阿姨都是妈妈的老同学。自同学会以后，爱好社交的妈妈就经常和他们联系。这位李叔叔还帮过一个大忙，自己大一入学的时候，东西太多，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位李叔叔也帮着一起搬行李。叔叔带着墨镜，高高瘦瘦，有几分黑社会老大的气质。更巧的是，叔叔还有亲戚在郑艺读大学的东州市，他对郑艺说过，上学遇到什么问题都能找他帮忙，也多个照应。初印象怎么说呢，酷酷的爱帮忙又感觉不好惹的样子。
哗啦啦的菜流水似的上齐了。妹妹埋头苦吃，不忘跟姐姐嘀咕：“油焖茄子的酱拌饭贼香，快试试！”几个叔叔相互敬酒说着吉祥话，妈妈则和阿姨们嘻嘻哈哈的说小话。“唉？燕子，你下次跟我去美容店祛斑吗？”隔了些距离的阿姨突然招呼妈妈，妈妈快速的使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去过一次了，没什么效果。”阿姨热情的推销，“我去的那家真不错，下次带你去看看！”郑艺笑了，妈妈估计怕自己听见，其实自己一直清楚妈妈很爱美，因为没什么钱只能小范围的折腾，新做的双眼皮也是瞒着姥姥的。姥姥要是知道了，估计得骂妈妈乱花钱，姥姥虽然人老了，脾气还是又臭又硬，妹妹郑悦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姥姥了。
推杯换盏之间，杯盘狼藉，妈妈的朋友们吵着趁着今天高兴一起去唱歌，那位大大咧咧的阿姨嘻嘻哈哈的应着，一堆人向KTV转移，郑艺和妹妹吃饱肚子后赶紧撤了，她们可不想听这些年纪有代沟的叔叔阿姨们深情的唱自己没出生就有的经典老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