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汤宫,又名沐德宫,始建于成化年间,是明宪宗朱见深格外倾心的一处宫苑。
宪宗当年好方术,沉溺女色,致使宦官奸欺国政,国治的不怎么样,于享受方面,却十分的称职。
这座温汤宫,宪宗当年不惜重金修建,据说只为宠幸一位比他大了整整十九岁的宫女,也就是后来大明朝赫赫有名的万贵妃。
据说这位万贵妃因与小皇帝搞姐弟恋,且年龄还悬殊了整整三分之一个甲子,总担心自己有朝一日成昔日黄花,更何况相公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身边时刻都有遭遇妙龄美女的危险。
为永保青春,便唆使宪宗为其修建了这样一座用以永驻丽颜的温汤宫。
后清军入关,顺治帝荣登大宝,因盛宠董鄂妃,曾一度将这座宫苑赏与董鄂妃,做私浴的寝殿。
直至本朝,康熙却是个十分勤政的皇帝,平日闲暇时候少的可怜,再者又没偏宠的妃嫔,这温汤宫便渐渐冷清下来,只有偶尔康熙圣体疲乏,来此处调养休憩时才用一用。
据说惠妃当日册封贵妃时,不知是康熙忘了还是其他缘故,并未赐其来此沐浴,因此,怀袖此番赐浴,就成了继当年赫舍里皇后之后阖宫的头一份。
步入温汤宫,扑面只觉馥郁氤氲,香风细细,脚下已有温雾凝成的薄云,随着裙裾流岚微动。
怀袖因想着不过来洗个澡,便随意穿了双舒服跟脚的绣鞋,此刻踩在柔色的黄岩玉砖上,轻盈无声,颇有种踏云翔雾的感觉。
常侍温汤宫的几个宫女由内迎出来,跪地给怀袖请安:“奴婢温汤宫掌事宫女绿拂,携温汤宫众宫人恭迎娘娘入沐浴德!”
怀袖随意摆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因觉十分新鲜,玩心渐浓,用手臂去挥舞那空气中飘散的水氲。
绿拂见怀袖这样活泼,笑道:“主子更了衣,进入内间水气浓了,才更有趣呢!”
怀袖笑应向内走,转过曳地的层层云缠纱幔,眼前现出一汪青色莲形池,两侧有翠玉雕半身凤首,凤喙缓缓向池中蓄水,水声泠泠轻响,动听如乐。
怀袖隐约听见内里似还有水声,便绕开莲池,好奇向里间行,转过回云纹的玉石屏风,果然又见一处略大些的方池,一侧有和田玉雕成的龙首,同样由龙口向池中蓄着水。
绿拂上前解释道:“这一处是万岁爷用的温汤池。”
怀袖抽着鼻子嗅了嗅问:“怎么有艾叶的味道?”
宫人微笑点头:“娘娘说的一点不错,万岁爷这池中用的正是艾绒蒸露,因万岁爷每逢来此,皆因身子困乏或行围劳顿,艾草正有驱乏解困的功效,故此池中常年皆用的这艾露。”
怀袖望了望那方龙池,笑道:“万岁爷用的池子,板板正正没甚趣味,倒不如那边的莲形池好看些!”
转回来时,涣秋已将一应的沐浴物品备好,连带妆镜簪环也都码放地整整齐齐。
温汤宫不比旁的宫苑,入内伺候,即便是皇贵妃,也只能带一个随侍宫人,怀袖入内一切照应,皆只涣秋一人伺候。
幸而涣秋是个手巧的,不过片刻,便给怀袖绾了个别有风韵的贵妃堕马髻,将随身穿的轻薄纱缕缓缓褪去,怀袖沿着玉石台阶小心步入温汤池内。
待怀袖的身子没入池中,便有数个温汤宫的宫女各捧着不同器皿鱼贯而入。
绿拂单膝跪在池边,先取出一只紫砂钵,将里面的柔白细粉缓缓注入池中。
“这是什么?”涣秋好奇问。
绿拂解释:“这是现研的珍珠粉,加入池中,可令娘娘肤增珠色。”
添过珍珠粉,绿拂又将一只细口的玉瓷瓶中液体缓缓注入池水中。
“这是由当归,龙胆草,薏仁,银杏,灵芝,益母草六种药材分别提炼萃取其精华原液,最终融合的精华凝露,有驻颜,护宫之功效。”
绿拂说至此,望着池中的怀袖笑道:“奴婢听闻娘娘为万岁爷诞得十二贝勒聪慧绝顶,今日用这精华凝露好生泡一泡,没准儿过不久便再为万岁爷添个如娘娘一样美丽的小公主呢!”
绿拂话落,怀袖未来得及开口,池边的涣秋先由荷包里摸出一块银锞子塞在绿拂手里,笑道:“借姐姐吉言,倘若我家主子当真又怀龙珠,再来重谢!”
绿拂也不虚辞,大方收下银子,端出一捧花红白相间的茉莉玫瑰瓣洒在池上,笑道:“娘娘如今这般盛宠,再育龙珠不过迟早的事儿。奴婢在这温汤宫中做事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万岁待哪个娘娘这般体贴,只入宫时听奴婢的师父说过,当年的赫舍里皇后有幸蒙赐沐浴,之后便再没了。”
说话间,绿拂已做完了分内事,撤去了殿内两盏明亮的宫烛,只留了每个角上的一盏绢纱罩灯,顺带将重重云缠纱幔由金钩上放下来,带离所有温汤宫的宫女,涣秋也随着退至内侧的纱幔外。
四方纱幔飘曳,一方莲池中香瓣沉浮,怀袖独立水中,手臂撩拨冷暖合度的温汤,周身仙雾笼着,如置瑶台幻境。
手指捻起一颗以杏仁油熬成的玉兔形澡豆,在掌心中将小兔子细细揉化,怀袖深吸一口气,突然“啪!”地拍了一下手,从指间扣出无数个彩色的小泡泡在空气中上下浮动。怀袖瞧着那些泡泡,开心地笑出声。
眼见泡泡们就要落入水中,怀袖探臂向身后欲再取一颗澡豆,却不期摸着一个硬硬,好似布料的东西,上面还有绣工花纹……
“涣秋也是忒粗心,怎么将绣鞋都落在这儿了,弄湿了一会儿岂不要光着脚回去!”怀袖嘴里嘟囔时,欲将那绣鞋放的远些。
手去拿那双绣鞋,身子也跟着转了过来,却险些撞上一只穿着明黄绣龙靴裤的膝盖,再往上看,便是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深邃眸光。
怀袖就这么站在池中,仰起头愣愣地望着同样凝着她的康熙,一只手还握在康熙的绣龙朝靴上。
“怎么?只半个月没见,不认得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