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缓缓放下三才杯,深沉安静的眸光望向对面的康熙,淡淡道:“你那个宝贝兰妃,和她阿玛索额图,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岁爷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
孝庄的这一问,康熙便没再开口,只默默地边喝茶,边垂眸听着。
孝庄继续道:“当初,怀丫头怎么出的宫,万岁爷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得,那封信,不是至今也按下没查么?万岁爷该不会是忘了吧。”
康熙肃然:“朕自然是没忘的。”
孝庄缓缓点头:“只要万岁爷心里没忘了就好,要我说,月牙放在明面儿上敲打敲打也好,有些话儿万岁爷不方便说出来,却并不是旁人心里也有这个数!”
康熙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更加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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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某天晌午,趁着春光和缓,怀袖将映雪洗完的被单子搭在院子里的竹杆子上两者,刚转回身,就见一位藏域装扮的番兵,手里捧着一只木箱子行至怀袖身前。
将木箱交到怀袖手上,番兵跪地磕头道:“末将奉王妃之命,给公主师送来这个箱子, 王妃有留信笺在箱子内,公主师一看便知!”
说完,那番兵又磕了个头,转身便走了,怀袖只觉手里的箱子沉得很,便放在地上,等出门再寻时,早已没了那番兵的人影儿。
怀袖回至院中,将箱子打开,只见一堆的金银宝玉上面,放着一个素笺信封。
映雪和福全浇菜回来的时候,见怀袖独自坐在院子中的小木凳上,手里拿着一封信,微红着眼圈儿。
出宫这么久映雪从没见怀袖哭过,乍见她这幅模样,唬地立刻蹲身在怀袖身前,小心问:“主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怀袖只轻轻摇头,让福全将那小箱子抬进了屋里,也跟着转身向房内行。
待映雪还欲问时,却被福全碰了下胳膊:“这还用问?肯定是月牙公主要走了。”
晚间,房内点了灯,怀袖坐在桌子旁,并不似往日那般有说有笑,只独自凝着灯烛发呆。
映雪瞧着心酸,忍不住道:“前日公主亲自来,主子也没掉过一颗泪珠子,如今公主要回藏域了,主子却又为何这般不舍了?”
怀袖凝着灯烛道:“此日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着呢,月牙如今却是心思稳重了许多,她叫人送来这个锦匣,知道若她亲手给我,我必定是不收的,留信说在行宫留了三千番兵……如今,竟让她为着我操心……”
怀袖说至此,不禁又红了眼圈,正心思郁郁时,只觉腹中突然一疼,怀袖惊地忍住不叫出声来。
映雪吓地赶紧跑过床边急问:“主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怀袖脸色有些发白,手捧着肚子道:“方才,方才这个小人儿狠动了一下,怕是……怕是要到日子了吧?”
映雪听见怀袖这么说,立刻紧张地瞪大了眼:“按照那张太医的说法,不是还需等半个月么?”
怀袖摇头:“我这也是头一回生孩子,至于是不是满打满算的需等足了十个月,我与你一样,也是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晓得。”
映雪闻言,急的在地上团团转,口中不停念叨:“这可如何是好,需差福全去寻个大夫来瞧瞧……”
此时的怀袖,感觉腹中的宝贝似渐渐安静下来,又见映雪仍急的满地转,笑道:“眼下我觉着好多了,这小家伙儿此刻又没了动静,或许方才他翻了个身也说不定呢。”
映雪闻言,立刻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念了声佛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映雪求您保佑我家主子顺利诞下小主子,等日后映雪归了西,愿变作一根高香,长长久久地供奉在您的香案上!”
怀袖本想说句玩笑话,却突然觉得腹中似又动了一下,这一次的动静似比上次还要明显。
怀袖的脸色微变了变,不敢再轻易行动,只让映雪帮着烧一盆热水,简单洗漱后,便只躺在床上歇着了。
在床上躺了一阵子,怀袖渐渐觉着腹中似又没了动静,心想自己必定是白天闻讯月牙离京,伤心了一回,才致使腹中珠胎有动静,或睡一个晚上也就没事儿了。
这么想着,怀袖迷迷糊糊间便当真渐渐沉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尚在梦中的怀袖,只觉下腹一阵一阵地往下坠,恍惚间由沉睡中清醒过来,怀袖见眼前还一片漆黑,才反应过来,此刻天还没亮。
“映雪,映雪……”怀袖轻轻地唤了两声,便听见旁边床榻上有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紧跟着房里便明亮起来,映雪已将床头的一盏蜡烛点着。
“主子,你身上哪儿不舒服么?”映雪着急地端在床边,目光仔细打量怀袖的脸。
怀袖只觉肚子一阵一阵的痛,深呼吸一口气道:“这小东西怕是想要出来了,你让福全去,去山下的村子里,去请个稳婆来……”
映雪闻言,立刻起身就往外跑,跟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将福全从房里叫了出来,再便是福全连连应着声,脚步急促地就跑出去了,再接着便是窗外传进来的一串马蹄声。
望着窗外一片漆黑,怀袖约莫着时辰尚早,转脸见映雪已经梳洗穿戴好,在吊子上烧了一壶热水,又将外间的火灶点着。
每次阵痛时,怀袖都觉着身子异常沉重无力,等阵痛过了,又觉着身上轻松那么一点点,趁着疼痛间隔的间隙,怀袖伸出手,去够桌边儿上放着的梳子。
映雪端着红糖荷包蛋走进屋的时候,正瞧见怀袖正欲坐起身,映雪急的大叫:“哎呀,我的祖宗,你怎么自己坐起来啦?快躺回去,让我来!”
细致地在怀袖背后垫了个薄被卷子,又将怀袖的一头青丝简单绾了个发髻,映雪将红糖荷包蛋端在怀袖面前:“先吃些东西,我听说生孩子是最需使力气的,你好生吃的饱些,等下也好有劲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