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康熙与将军们先前预料的一样,几拨探马回来报,偌大的草原腹地,却连一个葛尔丹的部卒都没见到过。
这样的情形,连葛吉泰都从未遇到过,而第一次御驾亲征的康熙,却表现的格外冷静从容。
行军至第十五日,探马再次回来报,说前方便已经抵达了乌兰布通的边境哨卡,大军已经压到了葛尔丹老巢的边境线上。
康熙并听从众人的意见而停止行军,反而径直将大军行至距离乌兰布通,距离边境哨卡只有不到五里的地方,且青天白日下,大刺刺地就将大队人马安下了营扎下了寨。
“皇上,咱们的部队尽数暴露在了葛尔丹的眼皮子下面,这样是不是令对方更容易权谋御敌之计?”
中军帐中,齐步琛一时没忍住,先开口问了一句,问完,将目光转向对面自己的阿玛葛吉泰,却见葛吉泰面色平静沉稳,却没半分疑虑。
因临近乌兰布通,康熙命怀袖时刻不得离开自己左右。
怀袖此时却很是乖巧听话,此刻正坐在康熙的右侧,安静地守着一直红泥小茶炉,仔细照看提梁壶中煮着的龙凤团茶。
听哥哥问了一句,等了片刻,见康熙始终未答他的话,怀袖忍不住侧眼看过去,却见康熙不知正专注地描画什么玩意儿,似根本没听见齐步琛的问话。
康熙不作答,众臣自然不敢再三追问,只得悄没声地各干各的去了。
待众臣散去,怀袖捧着热茶行至近前时,却发现康熙原来正在画一个城池的外郭,画的极细致且惟妙惟肖。
“这是什么地儿?好生精致的城池!”怀袖好奇问。
“乌兰布通!”康熙垂着眼帘神色认真,手上的笔没停,只顺口回答怀袖的问话。
“这便是乌兰布通?不过草原腹地的一座边城,竟然如此漂亮?!”怀袖惊讶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仔细瞧康熙笔下的城池。
“没错!你还记得一年前,容若回京吗?”
康熙说话时,又在画上补了几笔,继续道:“他曾跟朕详细讲过乌兰布通的样子,朕讲当时便牢记在了心里,这个城,朕不知在心里描绘过多少遍,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兵临城下!”
怀袖望着此刻的康熙,只觉他神光炯炯,丝毫不见即将开战的焦忧,那双深色明眸中闪动的,却是夙愿得尝的兴奋。
怀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似她往常所想的那样,只惯于坐在华丽高殿的黄金龙椅上,整理眼下的太平盛世。
他跨上战马,横刀立马站在疆场上的时候,他身体里流淌的满族祖先好战的血液,便开始在身体里沸腾,舔着白刃的血锋,有种嗜血的快意。
怀袖的眼皮子抖了抖,手尖不自觉探进衣袖里,那里面叠着她昨晚上才画好的,菱悦起舞的那张画像。
于这场厮杀相比,菱悦简直就如一株弱不禁霜的风铃草,只要两个指头捏住轻轻一拔,便轻易地被结果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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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下来,在中军帐中闷了一天的康熙,突然披着斗篷走出了帐外。
召集整齐几路先锋,开始全局部署。
怀袖站在他身侧始终安静的听着,大概听见康熙将全部军队分为了四个部分。
由康熙统帅的这一部暂留不动,剩下的三部分,皆不许用火把照明,借着夜色分别赶往乌兰布通的东,西,两侧的边门,在明日天明前部署完毕,隐秘在山林中不得露面,不得用明火起灶。
第四部分,原地退后二十里,作为后援部队,顺带保护粮草安全。
怀袖始终不明白,康熙为什么白天不这么部署,而是将整个部队明晃晃地亮在人家葛尔丹的眼皮子底下。
用晚饭的时候,怀袖无意间听见一个参军揣着跟她同样的问题,悄声问葛吉泰。
葛吉泰笑道:“万岁爷就是想给葛尔丹一个错觉,感觉他根本不会打仗,将所有部队都集中在一处,好让葛尔丹放松警惕。
且如此布阵容易使葛尔丹将主要的战斗力都集中在中门,两边的偏门就成了薄弱环节,其实,两边的偏门,才真正是入功城池的重要突破点!”
那参军和怀袖同时恍然,不禁为康熙的谋略唏嘘,怀袖心下不禁有点怀疑,康熙真的是第一次率兵大帐么?
晚上回道寝殿,康熙在灯下认真琢磨着沙盘,怀袖却守在旁边一脸崇拜地凝着他。
“你再这么看下去,朕可就把持不住了!”康熙说话时还没转回头,就将怀袖揽坐在腿上。
“臣妾在思虑一个今日刚生出来的疑惑。”怀袖歪着脑袋,大眼睛眨巴着,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什么疑惑,说出来朕给你开解!”康熙笑问。
怀袖手支着下巴,皱眉瞧着康熙道:“照理说,万岁爷此番是头一回御驾亲征对吧?”
康熙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笑着点了下头:“此言没错!”
怀袖继续蹙眉道:“万岁爷第一次出征,排兵布阵便已显出如此老辣,若是如我阿玛那般常年征战,岂不是连神仙也得让你给算计了去?”
康熙笑的眼眸深沉,突然将手探入怀袖的腋窝下挠痒:“好啊!朕果真宠坏了你,居然拿朕取笑,你这意思明摆着说朕是老奸巨猾嘛!”
怀袖最是怕痒的,迅速扭着身子向雪白的毡床滚去,口中连声讨饶:“臣妾当真没这个意思,臣妾是说万岁爷聪颖天生,天资睿智,灵台通透,诡计多端……啊!”
康熙的手指轻抚过怀袖依然有些湿热汗气的肌肤,在她耳边轻声道:“眼下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你明日便随着你二姐夫马尔汗的四部去后方镇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