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嫔也全未将方才裕妃的挑唆言辞放在心上,只一心安抚怀袖。
"即便是一时医不好,咱们再想旁的法子,总不能放着不管!"怀袖依然挂怀道。
勤嫔闻言浅笑,牵起怀袖的手道:"你身子刚好起来,我原是带你出来散心解闷子的,这下又平白地勾起了我的旧疾,咱今日且赏梅,不说那些病呀灾呀的,切莫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就败坏了兴致!"
怀袖听勤嫔说得有理,便暂且将此事搁下不提,心里却庆幸勤嫔性情宽厚,不与人计较,否者身为后宫妃嫔,听闻皇上如此顾念于旁的女子,岂有不介怀的?
两人说笑着相携向园子深处行去,行至一处涓溪处,勤嫔无意中瞧见不远的小丘上几株嫩黄的腊梅开得正艳。
松开怀袖的手,指着那腊梅道:"瞧那几株腊梅开得如精致雕琢的一般,我亲自去折几支来,咱们去回去插瓶。"
怀袖点头称道,勤嫔便挽着宫女的手,向那小丘行去。
怀袖细嗅着鼻息间暗香初动时的幽然芳韵,不觉独自步向花林深处,行至碧桃影深处,竟隐约听见阵阵箫声。
"雪霏霏,风凛凛,玉郎何处吹箫?"怀袖口中轻诵,不觉被这突兀的箫声勾起了猎奇心,寻着箫声而去。
绕过涓溪,眼前豁然展开一处背风的山黝,其间白梅开得繁华胜雪,那箫的音韵已十分清晰。
怀袖附身绕过皑皑梅枝,步入白梅林,隐约瞧见其间一长身而立一银狐长衫的男子,背对着怀袖,辫梢绾着根墨绿色的璎珞。
"容若!"怀袖乍见男子背影,惊得轻呼出声,眼中顿时水雾迷离。
箫声因怀袖这一声轻唤戛然而止,银袍男子略顿了顿,缓缓转过身……
怀袖正欲奔上前,见男子转过身,脚步与思绪顿时怔在当下,怀袖立刻垂下眼帘,以掩去眼中的水雾,并附身款款施礼。
"怀袖给王爷请安,请王爷恕怀袖鲁莽,搅扰了王爷的雅兴。"
官千翔狭长的丹凤眼将怀袖映在其中,见怀袖躬身施礼,却并未立即令其平身,而是款步行至怀袖近前。
停下脚步,官千翔低垂星目望着屈膝在身前的怀袖,浅声道:"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怀袖听见这句,心底暗惊:他定是听见了我方才唤容若的名字,才会如此说。思及此怀袖心中慌乱,一时忘记了答话。
官千翔等了片刻,见怀袖始终一字未语,伸出手轻轻勾住怀袖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原来你已是心有所属,哈!我是该祝福你早觅佳偶?还是该申斥你这个与我未来的妹夫偷情的女人?"
官千翔一扫平日的不拘放浪,夹着森森的冰冷语气,鼻息间呵出的白色雾气直扑在怀袖脸上。
怀袖脸色顿时苍白,想躲避开官千翔嵌着自己下颚的手,却因身上的毒气未尽而绵软无力,只得合目轻声道:"既然被王爷听见,怀袖也无可争辩,且请王爷此刻就将怀袖送至乾清宫交由皇上,怀袖任凭发落,绝无怨言!"
官千翔闻听,额角的青筋暴了几下,手指上的力道更重几分,沉声怒道:"你以为本王不敢吗?还是仗着皇上喜欢你便有恃无恐!"
任凭官千翔说什么,怀袖却始终闭着眼,不再多说一句话。
官千翔见怀袖如此,眼底不经意浮出一抹心疼,又见她面色依旧苍白,显然是毒疾未消的症候,心底又生出怜惜,不忍再为难于她,便缓缓松了手。
怀袖以为官千翔不打算插手此事,感觉到钳在自己下颚的手指松开,正欲翻转身形逃开他身畔,却不料手腕又被他捉住。
怀袖只飞身跃起半寸,整个人被硬生生拽了回来,连带着脚下雪滑,失足跌入官千翔胸膛内。
官千翔顺势挽住怀袖的纤腰,又恢复往日的轻浮语调道:"如今,皇上一纸圣谕,将我妹妹指给了容若,不日便迎娶过门,你即便心中有,却不能再做得他枕边人,你是本王看上的人,乖乖等着本王择日跟皇上请旨,将你迎入我王府内,妥妥帖帖地做我的嫡福晋!"
怀袖挣了几挣,额角已渗出细汗却未挣开官千翔的臂弯,忍不住愠怒道:"王爷,此乃皇家别苑,且勤嫔与我同来赏梅,若被人瞧见,怀袖的名节事小,王爷失了体统才是要紧,还请王爷自重!"
然而,怀袖说此话时并不知道,勤嫔已在不远处的山黝旁将这一幕全然看入眼中。
因隔着远,勤嫔只瞧见这边二人亲昵相挽,却听不见二人言谈,只暗自腹诽:怨不得怀丫头迟迟不愿承君恩,原来心已有所属。
官千翔勾着薄唇,附身在怀袖耳畔轻声道:"本王料到宫中寂寥,你且再忍耐些时日,待有合适机会,本王定跟皇上请旨。"话落,轻轻松开怀袖的手腕。
怀袖恢复自由,立即脚腕使力逃开数米,原本被风吹拂的略带樱红的俏脸,此刻或是因为气急的缘故,已苍白的几近透明,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冷眸凝了官千翔一眼,转身向白梅林外行去。
官千翔望着怀袖的背影,长眉微蹙,旋身疾步出了白梅林。
官千翔出了御花园,候在门口的小太监瞧见,赶紧跟上来随在身后,官千翔将手里的玉箫递给小太监道:"将箫还与庆王爷,顺带传本王的话,说今天日本王有要紧的事,就不陪他喝酒了,改日再约吧!"
话落,不待小太监答应,脚下发力向御马司取了马,直奔午门而去。
骑马回至府中,官千翔更行至前厅廊前,正遇见公爵福晋与几个丫头在正厅里选料子,福晋眼梢瞧见官千翔,便走出中厅将其唤住。
"翔儿,你是才回来么?"将官千翔唤至身前,福晋问道。
官千翔见过礼道:"回额娘,我刚从恭亲王府回来。"
福晋闻听脸微沉道:"你是不是又与庆王爷喝酒去了?"
官千翔也不解释,只懒散道:"额娘若没其他的事,我先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