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常宁,官千翔三人纷纷行礼,恭送惠妃登肩舆回宫,惠妃扶着身侧的宫女缓步登上肩舆,三人垂首而立,惠妃的肩舆缓缓抬了起来,正欲起驾时,只听惠妃轻声喝止:“且慢!”
抬肩舆的小太监收住脚步,惠妃回身笑望向怀袖问道:“公主师不知服用了那薰衣草蜂蜜,睡眠可好些了?”
怀袖躬身回到:“多谢娘娘惦念,已好许多。”
惠妃含笑点头,又继续说道:“前些日,我偶得了一部《净心咒》读了几遍觉着心清神明,颇能遣入几分禅境,但只那上面的字太过潦草,我读久了头总觉晕沉,原本想亲手重抄一本,只因这暑热症候尚未痊愈,便就搁下了。”
怀袖含笑道:“我下午便亲自去娘娘宫中取来重新抄撰。”
惠妃闻听,面露和笑,却又兼带几分歉疚道:“这太好不过,只是太劳烦公主师了。你亲自来取我实在过意不去,过了晌午,我派人送去你的清芷堂。”说罢,又向怀袖说了些客气之语,便令众太监摆驾而去。
常宁和官千翔见惠妃的肩舆已行远,便欲结伴离开,忽听怀袖轻声唤道:“恭亲王请留步。”
常宁回头,瞧着怀袖呵呵笑道:“该不会是方才听见我在老祖宗面前说你,你此时趁没人,要寻仇报复吧?”
怀袖无奈笑了笑,摇头道:“我有事请王爷相助。”
常宁闻听怀袖如此说,八字眉向上扬了扬,手指着自己鼻尖问:“有事找我?什么事?”
怀袖微微点头,侧身让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常宁与官千翔对望一眼,笑嘻嘻随怀袖走开几步。
只见怀袖对常宁低语几句,常宁的八字眉向内聚拢微微皱起来,难得露出深沉面色,低语问道:“这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怀袖却不解地摇了摇头,神情与常宁相同,亦是黛眉微蹙。
常宁略沉吟片刻,转回身对官千翔抱歉地笑了笑道:“我现有事,原与你相约对弈,此时不便,你先回去,略迟些我去寻你。”
官千翔却并不以为意,悠然挥动手中折扇笑道:“六叔自便,我这先告辞了。”说罢,向常宁请辞,回头时眼风却递向怀袖,狭长的眼线内,精眸烁动,狡黠如九尾灵狐。
怀袖第一次见官千翔时,只觉他凭借一己之躯挺身力排众侍卫,悍然护卫于自己身前,道义凛然,心生感念。
可今日见他,却又总觉着他气质桀骜,行为神色颇有几分古怪,一时揣不透此人心性,只其不易相处,并不如他妹子官召羽,性格活泼率真烂漫,令人一见难忘。
常宁与怀袖同往清芷堂而来。
常宁还是头一次来进入这清芷堂内,才跨入院中,便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只见除殿宇建筑勾梁精致外,香草馥郁,浓荫遮蔽,清净幽然,常宁忍不住开口道:“确实是个读书的好地方,看来皇兄果然疼你。”
怀袖因回头嘱咐宫女为常宁奉茶点,并未听清常宁方才这句。待吩咐妥当,回头问道:“王爷方才说的什么?”
常宁赶忙笑道:“啊?!呃……没,没说什么,我自言自语来着,夸你这小院子精致怡人。”然旁侧的宫女却听得仔细,皆掩唇而笑。
怀袖见旁人如此神情,即刻猜出他定是没说好话,转念笑道:“王爷若喜欢,咱俩换换如何?”
常宁已走入正厅内,见墙上挂着一轴醉葫芦墨工甚是有趣,正专注欣赏,听见怀袖如此问,便不经思索,顺口接道:“我又不是女人,哪里来的这样艳福,住在皇上身边儿。”
话出口,常宁才意识到已然失言,回头看向怀袖,只见怀袖果然嗔目微怒瞪着他。
常宁嘿嘿一笑,见幸而旁侧并无他人听见,便压低了声音道:“我说的是实话,这样的地儿只能你这样的人住,若换了我住,我皇兄定会感觉人生了无生趣啦!”
怀袖听常宁如此说,却并不恼他,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奉于常宁,常宁双手接过浅呷一口道:“咱们先去书房瞧瞧吧。”
怀袖点头,引着常宁向中庭的书房而去。
一脚跨入怀袖的书房内,只见迎门竖轴上绘着一支月佩素绿的兰花,旁侧提着竖行小字:一种幽芳,自有先春意。香风细,国人争媚,不数桃和李。竟是一首宋人姚述尧的《点绛唇》,所誉之物正是兰花。
书房内连壁的书架上摆满书卷,东厢打了隔扇,隐约向青纱薄幔中望过去,里面摆着一张软榻,旁侧放着黄梨木的小茶桌,临窗下设一对藤椅中间放置着棋桌,棋桌上摆着盘下了一半的残局。
西厢则是张大书桌,桌上笔墨纸砚,镇纸,笔洗,笔架,文房四宝,书写绘画各色陈列自不必说,门口花架子上放着盆花开正艳的墨菊。
常宁环顾一周,见这书房内朴实雅致,并无其他更多陈列摆设,更不用说触犯其他皇家忌讳
常宁不急不缓,踱着方步在书房内走了一圈儿,见书架上放着几个神色各异的兔儿爷,常宁伸手拿下来一个在手中把玩,笑问:“你自哪里弄来的这玩意儿?”
怀袖笑说:“这是月夕节前月牙送给我的,我瞧着神情颇有几分趣味,就摆在这儿了。”
月夕节这三个字,在脑海中闪动,常宁突然灵光乍现,向屋内仔细搜寻,又走至书桌前看了一圈,果然未见那物件,常宁伸手拍了下脑门,兴奋叫道:“我懂啦!”
怀袖见他如此,心头欣喜,赶几步上前说道:“王爷请赐教。”
常宁却道:“我来问你,你月夕节前可得赏赐了没有?”怀袖虽不解他问话的意思,却老实地点了点头。
常宁见她承认,面露得色继续问:“赏赐中可有一直洁白的玉兔?”
怀袖点头答:“确有一只这样的玉兔。”心中却不解常宁因何得知此事。
常宁含笑点了点头,伸手捋了捋那两撇八字小胡,踱着方步走至怀袖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缓声道:“去将那只玉兔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