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中部地区独立城国遍布,是最为混乱的地区。
北方为影国一统,寒冬之地,阻挡北境外鬼魂死尸以及雪兽。
(正文)
淅淅沥沥的细雨,在漆黑的云雾下洗净了空气中厚重而浑浊的水汽,延伸到极远之地的视野也变得清晰可见。
世间的夏天不自觉地已经降临。
南方的潮湿最开始渗入皮肤的寒冷慢慢变得闷热,从拂晓那一刻起,所有的地方都会或多或少染上一层晨雾薄衣。
但是在中部地区,延绵的石界碑圈起的丘陵地区,已经是暴雨磅礴。狂风在天空中不断响起亡魂的呼啸,如同瀑布的暴雨混合着地上的血水汇入汹涌的河流,小鬼的哀嚎在遥远的地方响彻。
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撒下混沌的光线,依稀地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那道地界边缘,铁钉般的暴雨在周身滑落,一道无形的气障屏蔽了所有的雨水,那身求道者的灵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青如翡翠的眼瞳倒映出身前不断闪烁的银光,每一次闪烁都有一声小鬼撕心裂肺的嚎叫。
距离边界三十公里外的地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铁石山脉中部,仿佛被割裂开来的峡谷,随着不断深入渐渐窄小的裂缝尽头,是一个幽暗的洞穴,从没有任何人踏足的地方,只知道每年经历寒冬之后,在万物复苏的步入立夏的那一天,就会冒出无数小鬼。
小鬼的身形矮小,手掌和脚掌却大得夸张,全身如同树皮一般枯老的皮肤,恶心扭曲的人脸,浑浊而苍白的大眼一直存在着择人而噬的目光,微微咧开的大嘴总是有粘稠的口水滑落。
经历了整整一百年从未停止,但这一年那个洞穴的深处,异常地死寂,不同以往小鬼的聒噪吵闹,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吞噬在那个漆黑而深邃的洞口。
“嘶咿————”
“嘶咿————”
来自洞穴中如同地狱中的昆虫响起尖叫,哪怕是界碑隔断的丘陵后面更远的人类城市,都能听到的那声划破耳膜的凄厉惨叫。
铁石山脉的死地肉眼可见地迅速扩张,很快就蔓延过界线,苍翠茂盛的野草迅速化作余烬碎末,混合在汇流的血水中,失去植被的黑色土地在暴雨的侵蚀中变得坑洼泥泞。
死地不断吞下自然的生机,一直到十年前砌起的长城下,墙上闪耀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天蓝色纹路,连接死地的地方多出了一条微弱的光线,阻止死地的扩张。
随后所有的声音都回归死寂,只有那个身着求道者灵袍的青年人在肆意地挤压身上的每一丝灵力,用最快最短的路径洞穿身前每一只小鬼的眉心,一头青绿的头发越染越黑,然后被死气淹没,全身爆出血管的脉络,突然地消失在暴雨中。
在那一刻,灵山不再有任何灵修,那屹立百年的界碑轰然倒塌,混沌的天空出现无数黑点,不断放大,放大,变成一根根磨利的箭矢洞穿山海一般的小鬼。
持续了四天三夜,石墙下堆满的小鬼尸体化作脓水消失在大地上,那片原本长满树木的丘陵被暴雨狂风冲刷之后,整整矮了一截。
令所有人惊魂未定的尖叫源头,并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一如那个消失的灵修,长城之外没有见到任何活物,而恐惧已经扎根在人的心中。
那个已经变成黑发的青年已经躺在一座城堡中,身旁站着的少年,他低身子用手拨开青年的头发让他露出那副坚毅的面孔,少年往前伸过去,想仔细端详这个陌生的青年人。
“汩汩————”
随着一声心脏跳动的声音,少年眼前那个安静躺着的青年消失在视野中,随着一团气流翻飞他的头发,在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年人的阴影已经笼罩在自己身上,他慢慢地站起,然后转过身,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年轻人,即使四周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戮气流。
青年人问:“这是在哪里?”
少年稍稍退后,眼睛停留在青年人胸前那颗璀璨的黑宝石,然后回过神来,说“这里是北部最大的国家,影之国。”
青年人听到少年的回答,目光已经草草扫过四周,北部盛产的白晶被一整块一整块地堆砌成地板,灰色与红黑渐变的墙体风格,以及标志性的一轮黑月,没有任何烛火照明,却有着灰白色的光亮,而少年身后是看不见尽头的漆黑一片。
他有了更多的疑问,因为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中部地区灵山下那声尖锐的嚎叫,所有小鬼那抹灰白的大眼都露出了猩红色的幽光,用难听嘶哑的嗓子疯狂大叫,在力竭的那一刻把他淹没,然后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少年打断了青年人的回忆,他说:“我叫影昼,这里是影之国里的圣殿,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仪式回廊里面。”
青年人说:“灵山,夜轨。”
夜轨的背后突然传来瘆人的声音,仿佛无数的甲虫在墙壁上爬行,密密麻麻的声响重叠,几乎所有人听到都会感觉到头皮发麻,夜轨转过头,尽头只有一无所有的漆黑,但似乎有什么不可视的东西已经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幻觉般的腥臭味。
影昼往前拉住了夜轨的手,然后两人眼前的景象被快速拉得遥远,一恍惚之间已经到达另一个地方。
圣殿里没有任何人,大门也是紧紧关闭,但是这里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染色的玻璃窗户透出阳光斜斜照射在地上,光线中的尘埃起起伏伏,远不同于刚刚如同洞穴一般压抑的光景。
影昼拿出了一张卷成筒状的青檀纸,递到夜轨的手里,他说:“在我出生的时候,影国最好的算命师把这个命理放到我的手里,让我在十二年后打开,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接过青檀纸的夜轨随手把纸摊开,可上面却没有任何的文字,仿佛一声无言的嘲弄扎进他的心中,手里的青檀纸一点点变成炭黑,化作最细小的灰烬。
影昼看着夜轨手里的青檀纸消失,却像是提前预知一样,站立在原地,说:“对了,命理中还有一句话,已经第十年,北方的鬼族没有入侵中部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夜轨的心弦,整个人身上奔涌如潮的气息为之一窒,
大门被缓缓推开,很多全身包裹在甲胄里的卫兵冲了进来。
身着一身黑袍的影昼露出了笑容,那个笑容就像是冬季的天空那般干净而纯粹,他说:“预言里面,我将会与你签订下一个约定——”
许多年以后,夜轨也无法忘记这段最开始的回忆,与影昼相遇的那个时候,他的命运已经变了,在之前漫长的时间中都是在修炼,然后在明年的立夏,杀死所有从铁云山脉地底涌出的小鬼,身边的人不断力竭身死,却仍然不断努力。
但那一年,所有人都埋骨与灵山界碑之下,而小鬼却也就此没有出现,只留下那片蔓延的死地,那一百年就像是虚假的噩梦,令人不敢主动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