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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倚寒院

有的人看起来天生就是靠拳头吃饭的料。就比如宁羲和,浑身透着健美的小麦色皮肤,身黑色简约的穿着包裹着匀称的身材,短T外的胳膊上隐隐约约显露出的肌肉线条,一头利落的高马尾下却带着一张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又有一丝违和感。那种气场与机场匆忙来往的人格格不入。

刚出机场,午后C市太阳最毒,她只是抬起手腕瞟了一眼表,皱眉不语。不过五分钟,一辆大奔驰来停在一旁,从车上下来一个男子向宁羲和走过来。

“哟!小姐,打扰一下。”说话那人眼看着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骚气的灰色豹纹花衬衫和黑色长裤,衣领敞开,露出白净的胸膛,胸口挂着一串银色项链。一头扎眼的板寸被染成了暗红色,鼻梁高挺,丹凤眼尽显风流,一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但这本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却笑得一脸谄媚,“是宁羲和小姐吗?”

宁羲和摘下墨镜,挂在胸前,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嗯”。

“哎呦,果然照着美女的模样找,真就找对人喽!怠慢了哈,这一路上堵车可把我也急坏了。那咱就先上车,我先带你去见宁哥?”那人笑哈哈地说完就拿过宁羲和的行李,利落地塞进了车的后备箱。宁羲和长舒一口气,钻进了后座。

“宁小姐,你是不是正上大学啊,看着真是年轻啊。哟,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简霖,这是我名片,有事儿就打电话啊。我能叫你妹子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等见完宁哥,我就带你去好好领略一下C市的大好风光。我朋友开的一家泰餐馆味儿可正宗了……”宁羲和并没有回应简霖的热情,只是扭头打开了车窗,眼睛微闭,享受着这座城市春末时略带黏腻的微风。

车程将近一个小时,目的地是一座半山腰上的私人宅院。引入眼帘的朱红色大门的顶端悬着一块黑色木匾额,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倚寒院”。院子外由围墙环护,墙外的绿柳随风舒展开,低低垂下,留下一排窄窄的阴影。门口站着四名守卫,清一色的黑色西装,见简霖的车,便为简霖和宁羲和打开车门,鞠躬道:“简少,老板在书房等您。”简霖只是点点头,带着宁羲和走进院内。院中视野开阔,小路相邻,阳光微斜进院内。宁羲和悄悄观察着,这偌大的院子里站着少说就有十几个保镖,一路上频频向简霖和宁羲和打招呼。一座假山点缀着院子的一角,一旁淌着的一流清溪因为阳光的映射而闪烁微光。满架蔷薇展露出的娇嫩的花苞。整个院落尽显清新淡雅,与那朱门牌匾上的“寒”字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倚寒?”宁羲和环顾着这座宅院,仔细观察着,喃喃说出。

“你可别只看那牌匾上写了个‘寒’字儿,咱这大院漂亮得可就跟那皇上使的御花园似的,一花一草可都是宁哥费尽心思打理的,真招人疼啊。”简霖仰着脸头,嘴角翘起,满脸自豪,那个劲儿就像是在夸自己似的,“宁小姐,宁哥说他在沁园书房等你。也就是前院主楼,这边走。”他把宁羲和领到了楼前。听到他的话,宁羲和却并没有觉得这里有多温馨淡雅,反倒是有一丝违和感涌上心头,呼吸紊乱了起来。楼外的竹子葱葱郁郁,隐隐遮盖住了写着“沁园”二字的怪石。一楼外是一截长长的原木走廊,灰色的青砖充满东方意境和气质,仿佛是一种静谧的空间在尘嚣中觅一方净土。几扇镂空雕窗将竹叶清香和夕阳揽进来,散播着幽雅的气息。

走廊和一楼大厅用木制的雕花隔断。简霖招呼着宁羲和在门前脱掉鞋,跨进了铺满了柔软蓬松的羊毛毯的大厅,屋内现代极简风格和中式传统装饰品交相呼应,以纯洁的白色和雅致的黄色为主,夕阳映射,更显温暖和澄净。

简霖一路上为宁羲和介绍着一楼简约中式大厅的摆件儿装饰,带着她走上了二楼,转弯到了一间暗色原木门前用力拍打。宁羲和脚步停了下来,那种让她心脏剧烈跳动的恐惧感的来源仿佛就在这扇门背后,像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旋涡将她吸走。

“宁哥宁哥!”还不等屋内回应,简霖径直将门推开,大大咧咧地带着宁羲和进屋,屋内物件装饰暴露在两人眼前。明亮的落地窗将春末的夕阳揽进了房内。窗边便就是一排高挑的书橱,脚下的绿植隐隐约约地把一些书掩盖着。书橱旁立着一张精致的原木书桌,只见几本书松松地堆在桌上。浅色的针织屏风浅浅遮住了墙边的玻璃柜,仿佛是一些收藏品。米白色的墙壁让这书房显得这样超凡的安静。

更让宁羲和感到强烈不安的是落地窗前站着的男人。因为窗外的的余晖,他那一丝不苟的黑发被染成了暖暖的金色,高挑的身材套着驼色针织衫,宽阔有力的臂膀让人添了一份安心,一条剪裁得当的黑裤更显得男人比例优越。这便就是简霖口中的宁哥,宁弈臻。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才将本伸向窗外的目光转移到门口两人身上,肉眼可见地展露出一丝笑容,让他的俊美的容貌更加清晰了。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上布着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浅浅折射出阳光的温柔,让人一不小心就陷落进去。

“简霖,怎么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宁弈臻慢慢从窗前走过来。笑骂了简霖一句,他说话的声音缓缓的,正就像一曲古典曲,充满磁性、温柔,像是重力的吸引。这个男人的靠近让宁羲和练习了许久的表情和情绪逐渐崩塌。一双狭长的眼眸仿佛能看清宁羲和的内心,让她不由地有了紧张感。宁羲和有了不祥的预感,不敢多想,在他和简霖说话的间隙迅速调整了过来。

那男人突然将目光转向简霖身后的宁羲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眶竟渐渐红了起来,声音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就是小羲吧?上次见你还是在你3岁的时候。我是宁弈臻,你的小舅舅,你还、你还……记得我吗?”那亲人相见泪汪汪的模样简直找不出一丝掩饰的意味。

一路上少言寡语的宁羲和一听到这话,眼圈也不由自主红了起来,一下子扑到宁弈臻的怀里,带着哭腔喊着:“小舅舅,我......”

宁弈臻轻轻抚摸着怀里女孩的发丝,轻轻松开怀抱,微微俯身拉起女孩冰凉的手,将她带到门边的布艺沙发上坐下,低声安慰道:“小羲,我都知道了不哭,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他温柔地拍打着宁羲和的背。虽然嘴角依旧挂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刚才的动容已经被他掩盖过去,轻声说着,“小羲就住在舅舅这里,以后就让舅舅好好照顾你,好吗?”宁羲和用手揉了下湿润的眼眸,一双杏眼在哭过之后更显楚楚可怜,略显沙哑的嗓音答了句“嗯”。

宁弈臻松开宁羲和,拿过宁羲和手里的外套给她披上,挂着淡淡的笑,不见任何情绪,“好小羲,怎么穿这么薄。快,简霖,你带着小羲去后院,我已经让张姨把‘旭园’打理好了,带小羲去休息。”他揉了揉宁羲和的头,轻声说,“小羲从S市赶来肯定很累了,先让你简霖哥哥带你去你的住处好好休息。院子里东西都备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他讲,好吗?”

宁羲和点了点头,乖顺地答应了。简霖在一旁看着,一直不敢吱声儿,见二人情绪平复,略带尴尬地搓了搓手,“那宁哥我就带着宁小姐先走了哈。”说完便嘻嘻哈哈、自来熟似的揽着宁羲和走出书房。“走喽走喽,让哥带你去瞧瞧你的住......”

只是,在他们转过身后,背后那男人温柔的笑容缓缓收起,他整了整因为情绪波动而稍乱的发丝,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本该温柔谦和的男人变得些许凌厉。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宁小姐,我是个大老粗,不太明白。我听你喊宁哥舅舅,你俩怎么都姓宁啊。”在送宁羲和去旭园的路上,简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宁羲和早已收起了在宁弈臻面前楚楚可怜的模样,满脸冰冷,睥睨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用平淡无奇的语调说,“我跟我妈姓。”

“哦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看我这脑子。小姑娘笑一下嘛,你对你舅舅那么亲切,对我怎么就这么冷淡……来来来简哥带你好好逛逛!你看......”宁羲和没管简霖说了什么,只是用着不可察觉的眼神仔细观察着这个院子的样貌布局。距离前院宁弈臻所在的主楼,她所在的“旭园”得穿过一片小小的人工湖泊,步行将近半小时,是后院的主楼,倒也很静谧,来往的只有三四个巡逻的保镖和修剪花草的园丁,很适合她。“旭园”不如主楼那般规模宏大,却也十分精致巧妙,是一座带有红色瓦片屋顶的三层复式小楼,楼前的花园里花架爬满了刚刚展露出的蔷薇花苞,甚至都占据了园子前的矮围墙。午后的阳光携着风,吹得蔷薇微微颤动,仿佛也带来了蔷薇花的香味,宁羲和轻轻拨弄额前因风吹乱的发丝,垂下的双手悄悄紧握,静静地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小楼。

“喏,到喽,你看这可都是宁哥早早就吩咐下人打理出来的花架,亲手将前院的蔷薇移植过来,够漂亮吧,哈哈!房子里的家具用品,甚至是衣服都是宁哥带我一起去挑的。对对对,行李已经让下人搬进屋了。”简霖打量了一下宁羲和一身干练深沉的衣物和紧握着的拳头,见她紧闭双唇,一直不说话,怂怂地咽了下口水。宁羲和没理他,越过楼门前的花园径直推门进屋,“我先走了,谢谢你,再见。”还没等简霖的脚迈进来,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哎哎哎哎,我都送你一路了,你这妹子怎么也不让我进去喝口水啊!行吧行吧,饿了就给哥打电话,哥带你去吃饭啊……”宁羲和对外面简霖的聒噪声充耳不闻,之前所用来掩饰自己的懵懂表情已经全然不见了,额头上几滴汗水悄然流下,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那个男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她顾不上想太多,擦了擦汗,利落地拉上所有的遮光窗帘,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改装过的小巧的宽频接收器,打开了红外线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层房间的角落、电源和无线信号。做完这一切,宁羲和微微出了一身薄汗,确保没有窃听器和监控器后,宁羲和才舒了一口气。她静静站在这黑暗之中,明亮的眼眸低垂着,缓缓低语道:“妈妈,我还是来了。”心里不知名的情绪翻涌着,许久都无法平息下来。她看着这偌大的建筑,尽管装修华丽温馨,却依旧冰冷。就这样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宁羲和拿出一个微型手机,拨出一串陌生号码。

“报告,成功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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