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刘妈妈:“我是这院子里的老人儿了,自打咱们家孙康将军同夫人成亲起我就在这儿了,今天我交给你们四个规矩,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及时问我,若是日后不按规矩惹出了麻烦,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
刘妈妈:“你们四个叫什么名字。”
“我叫福成”
“我叫金秋”
“我叫元风”
“我叫玉歌”
刘妈妈:“好,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我学规矩了,可都要好好听话。再有记着,以后不要自称我,你们签了卖身契以后就是贱籍,记着以后要自称奴。”
“是,奴记住了。”
自打离开王家返回林中修行一年,来到孙家又有一个月了,元风未曾再见过王瑾琳,连王瑛琳也不曾见过,可那副模样却时时徘徊在脑海里,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孩童,她怕随着年龄增长忘记王瑾琳。
跟她一起的另外三个女孩儿,福成大一些,有十三岁了,金秋十二岁,玉歌跟她一年生的,只是生日小了两个月,却比元风削瘦了一大圈。都是苦命人家的孩子,家里生计维持不下去就只能卖一个女儿为奴换给家里粮食。可这人间苦楚对元风来说才是个开始。
玉歌在练习给刘妈妈端茶的时候,茶水烫了一些,刘妈妈没拿住就转手将茶水撒在了玉歌手上,玉歌被烫的哭喊起来,刘妈妈转身拿过近手的一个鸡毛掸子冲着玉歌的后背就是几下,玉歌越哭喊打的就越重,直到玉歌用被烫的红肿的双手捂住了嘴,这顿打才停下来。
刘妈妈:“这顿打你记住了小玉歌,哭喊没有用,只会被打的更狠。这茶水是从你手里接过来的,烫了就是你的原因,你们几个也记住了。”
张妈妈:“当初说过,一人犯错其他人也要跟着挨打,你们就一个人二十下手板子吧。”
元风看着弱小可怜的玉歌,想起来当年王瑾琳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跪下对着张妈妈说:“张妈妈,玉歌年纪最小,刚刚被烫了也被打了,经不起这二十下手板子了,请妈妈宽宥。”
刘妈妈:“你倒是好心,怎么你想替她挨这二十下手板子吗?”
元风原本只是想求情,没想到却要多挨二十下手板子,心里有些犹豫,可倔强的嘴还是一口应下:“元风愿意。”
张妈妈:“确实是好心。今天我就再教给你们一个道理,就是当下人的不要多嘴更不要在别人出事的时候逞能。元风四十个手板子,其他每人二十个。”
从开始到现在,那个曾经说着四个人要相互关照互帮互助的福成一声不吭,金秋也没有往日里在她们中间嚣张的气焰,都觉得元风不过在自讨苦吃,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如同一桶井水将元风眼底的火热浇的冰凉。
只有玉歌在元风耳边小声说道:“元风姐姐,你不必为我出头的。”
手心的疼痛直通心底,原来十指连心是真的。
回去后的四个人各自为手涂着药膏,期望着快些消肿。
玉歌:“元风姐姐,今天确实是我做错了事情,还连累了你,真对不住。”
福成:“玉歌,你这话怎么说,你不只是连累了元风,我和金秋也挨打了,你怎么不说?元风替你求情你就对不住她,我们还因为你挨了打,你怎么不说对不住我们?”
玉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福成姐姐和金秋姐姐,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绝对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金秋:“你记住了就好。元风,你看求情有什么用,还不是比大家多挨了二十下手板子,你下次说话的时候也注意一些,别连累我们也多挨手板子就行了。”
元风本以为与她们结识交好,就能在未来有个伴,没想到大家更多的是在自保,是啊,现在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不像在王家的时候有王瑾琳的疼爱,还有百灵和莺儿的悉心照顾,那段时光比起来现在真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福成:“元风,你听到没有?”
元风:“下次不会了。”
残酷的现实把她从回忆拉了回来。半夜的被窝里,她又一次落泪了,是咸的。
斗转星移,又是一年。王瑛琳的婚期近了,王家孙家都忙活了起来。
王瑾琳:“阿姐真要嫁过去了,家里只留下我自己,我舍不得阿姐。”
王瑛琳:“傻丫头,我嫁的又不远,你要是想阿姐了就过来看阿姐。”
王瑾琳:“可阿姐,咱们只有小时候能天天在一起,大一些你就去宫学里读书去了,好久才见一次,现在又要出家了,我舍不得阿姐。”
王瑛琳:“阿姐知道,阿姐也会想你的,阿姐出嫁了你要在家好好照顾父母,知道吗?”
王瑾琳:“阿姐放心。”
夕阳下的屋子里没有高门小姐,只有一对血脉相连的姐妹紧紧依偎在一起,于无声处诉说着数不清的亲情。
仍然是那家茶馆,仍然是那个位置,也仍然是那对璧人。
孙清辉:“瑛琳妹妹,后天我们就,就成亲了,我就能天天看见你了,我我。”
王瑛琳:“是啊,过了后天我们就能日日相见了。清辉哥哥,你是不是紧张啊?怎么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孙清辉:“我我我是有一点。”
王瑛琳:“那你喝点儿茶。”
孙清辉喝了一口茶,却呛到咳了半天。
王瑛琳:“你慢点儿,怎么喝茶也呛到了?”
孙清辉:“瑛琳妹妹,我没事没事的。”
孙清辉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玉环递给了王瑛琳并说道:“这个叫玉绞丝纹环,是我母亲家里祖传的,送给你做信物。”
王瑛琳:“这太贵重了,清辉哥哥,我不能收的。”
孙清辉:“你收着,一定收着。”
看着孙清辉真诚的眼神,王瑛琳将这信物收好。
大婚当日清晨,迎新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孙清辉身着喜服,骑着大马威风凛凛,一路向东来到了王家的大门口。
孙清辉在王家门口高喊着:“我孙清辉今天来娶王瑛琳了。”
门外围观百姓看的热闹,门里堵门亲戚跟孙清辉也说的热闹。王瑾琳本来想着多陪王瑛琳待一会儿,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去看热闹,就混在堵门的人群中,贪婪的看着热闹。她看到帅气的孙清辉脸上笑的灿烂,看到一行人吹吹打打,看到那顶花轿红的喜庆,看到跟着花轿的有四个丫鬟,个个腰系红绸带,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知道看到花轿右侧后面的丫鬟,那个丫鬟额头一颗红痣有些醒目,有些像当年的元风。
化成人形的元风的妖力都被封在了她额头的红痣中,自己原本额头上的红色火焰变成了红痣。
王瑾琳又仔细看了看,那分明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怎么可能是元风呢,可自己是真的很想她。王瑾琳摇了摇头,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迎亲队伍的热闹中。
这迎亲是元风第二次看了,虽然排场盛大,可没有什么新鲜的。这王家的大门不知道是自己第几次来了,一切都跟回忆中的一模一样,之前那个小丫头长大了。元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王瑾琳,她今年也有十三岁了,脸上的婴儿肥退了一半,眼睛却还是那样的勾魂。元风真的很想扑上去,趴在王瑾琳怀里,蹭着她的温暖,可她不能,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淌到嘴里还是跟当年离开王瑾琳时的一样酸涩。她看到王瑾琳目光落到她身上又离开,是认不出自己了,也确实不应该认得出。
孙清辉和王瑛琳给王父王母敬了茶、扣了头,扶着王瑛琳上了花轿,又是一路吹吹打打的回到了孙家。
送走了迎亲的队伍,看着疼爱自己的阿姐离自己越来越远,王瑾琳心里很不是滋味,王父王母也十分舍不得这个长女,可女大终究是不中留。
王瑾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她在元风常趴着的树桩旁边放了一把椅子,想元风的时候就过去坐坐,这个稀奇的小黑猫带给了她太多意外的欢乐,还有那句“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一直萦绕在王瑾琳脑海里,她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可又明明白白的记得她的声音。
此刻她有有些后悔,怎么不拉着那个小丫鬟说几句话,万一她就是元风呢,只要声音一样就可以确定是元风了啊。元风开口了,说明她就不是一只简单的黑猫了,就该是修炼有为的猫妖了,可是自己一次也没看见过她用法术。
王瑾琳右手轻抚树桩,尽管早已没了元风的气息,自她左手开出一朵白玉兰花,化作一缕白烟消散在院子中,无声无息。
孙家的正厅里宾客云集,大家都带着殷切的祝福看着这对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孙清辉眼里温柔四溢地对着这个新娘子。
孙清辉在外面的饭桌上跟众人喝酒说话,王瑛琳被扶着回到了房间。
福成和金秋要去看热闹,就让元风和玉歌陪着这位少夫人。
王瑛琳忙了半天也累了不少有些口渴,就叫自己的陪嫁丫鬟凤儿道:“凤儿,凤儿。”
叫了两声也没有回音。
元风:“夫人是想找凤儿姑娘吗?”
王瑛琳:“是,她人呢。”
元风:“回夫人,凤儿姑娘去打点夫人带过来的一些东西了,请问夫人是有什么吩咐吗?奴可以去做。”
王瑛琳:“帮我倒杯茶来。”
元风:“是。”
元风端过一杯热茶说道:“夫人请喝茶。”
王瑛琳接过喝了两口,问道:“你叫什么?”
元风:“奴元风。”
王瑛琳一愣,这名字分外耳熟,将自己的盖头掀开一个小角看过去,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额头还有一个红痣。
王瑛琳:“你是孙府的家奴吗?什么时候来的?”
元风:“奴等四人是一年前招过来的,是来专门照顾夫人的。”
王瑛琳:“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元风:“回夫人,是奴的父亲。”
王瑛琳往下没再问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她们出去。
出门后,正碰见整理好东西返回的凤儿。
凤儿:“你们去歇歇吧,小姐这儿有我就行了。”
元风:“刚刚夫人还找凤儿姑娘来着。”
凤儿:“好,我进去,你们下去吧。”
元风、玉歌:“是。”
进屋后的凤儿对着王瑛琳说道:“小姐,东西我都整理好了。”
王瑛琳:“凤儿,你看到刚刚出去的两个姑娘了吗?”
凤儿:“看到了,怎么了小姐。”
王瑛琳:“其中一个叫元风。”
凤儿:“元风,原来二小姐养的黑猫不就叫元风吗,这怎么跟猫重了名字呢。”
王瑛琳:“真是巧啊。”
王瑛琳双目微合,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开始期待着她的丈夫,她一直喜欢着的清辉哥哥。
酒足饭饱,酒客尽散。孙清辉有些微醉,俊俏的面庞映出了红晕。孙清辉掀开王瑛琳的盖头,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喜欢的小妹妹成了自己的妻子,别提心里多开心了。
孙清辉:“瑛琳妹妹,你今天真好看。”
王瑛琳被他一句话就说的红了脸,也映出和孙清辉一样的红晕。
孙清辉坐在王瑛琳身旁,伸手替她摘下了厚重的凤冠,又抚了抚留下的印记,将面前的人揽到了怀里,心跳越来越快。
孙清辉低头亲在了王瑛琳的额头上,一路向下,在王瑛琳的嘴上不断撕咬,夜很长,而他们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孙家很大,元风早已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她与福成和金秋的关系很一般,元风也不愿意跟她们两个交好,元风和玉歌也算不上至交,只是比其他人来亲近了不少。但元风更愿意独自一个人在孙家的长廊里吹风,回忆着王瑾琳,回忆着南鸿白额,回忆着重华星君。
大婚的夜晚,宾客散尽,当然也有几位孙清辉的好友喝的尽兴了,留宿在孙家的。其中就有大皇子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