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似乎无尽的乌云早已逃的干干净净,阳光从头顶洒下虚弱的光,战战兢兢的看着地下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云髯道人无法比拟的无尚剑气与冥牙诡异的灰色妖气在空中扰动,相互试探碰撞,平地里飞过一阵阵乱风。
少时,双方各自长笑,四目相对,如刀剑相击铿然作响。
云髯道人哈哈大笑,抬手挠了挠额头,说道:“冥牙老贼,千年未见,你这枯缠心法不见有甚长进啊,若是此刻动手,我怕一不小心削掉你那腐坏的老根,你这数千年的苦修就算白费了。”
冥牙冷哼一声,阴阴笑道:“云髯,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还能有什么进境?属于我们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我们被困在苍穹之下,便只能安然于此,还像少年人一样热血沸腾么?”
云髯抚须,笑道:“你这老东西,最是口是心非,明明带了这么多的小妖怪破壁而出,这几句话怎么偏偏说的如此丧气?”
话音一落,他袖间的捆天索突地探出,如同一直利箭,笔直的射向冥牙胸口。
冥牙嘿了一声大叫一声“来的好!”手中权杖在地上一点,身下带起浓重的黑雾升腾而起,手指轻弹,正点在捆天索的绳头。
原本快如闪电的捆天索如同被刀剑砍在了头颈上,绳头一坠,绕开了冥牙身躯向下射去。
冥牙笑道:“老秃驴,何不用你出云剑?这等街头卖艺的小玩意还是收了吧。”
云髯不语,那捆天索忽的一折,又射向冥牙背心,速度更甚之前,破空之声如同刀剑轰鸣。
冥牙权杖顶端金环无风自动,相互撞击,尖锐的声响甚至将他周身的空气都撕裂成碎片,连他黑色深沉的身影都渐渐模糊起来。那捆天索靠近他周身,便如同撞在了一堵坚实的墙壁之上,左右冲撞不得而入。
云髯抚须大笑,衣袖一扬,捆天索全部飞出,如同一条乘风翱翔的金蛇,围着冥牙妖气冲天的身影不住舞动,绽放着刺眼的金光。
冥牙面色一冷,突觉周身的空气变得沉滞,原本流窜不息的空气都粘稠的如同是被人搅成胶水。他定睛瞧去,果见那云髯道人眉毛须发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一柄透明的巨剑在他身后左右摇摆,剑气直上云霄。
“出云剑!”
他二人千年之前争斗岂止千百次?那云髯老道的一举一动冥牙都早已是心知肚明。他知道这老家伙不修边幅又顽劣的如同一个老疯子,剑道上的修为却是上通天道,自己是万万不敢直撄其锋。他嘿嘿冷笑,手中权杖抛出,自袖中掏出一柄光洁透亮的玉石圆镜出来。
出云剑在云髯道人身后摇曳少时,云髯双眉如刀耸立,白亮的须发四散炸开,身上更是出现了一层冰霜结成的铠甲,站立空中被瑟瑟的阳光一照,如同荒古的战神。出云剑剑随意动,已是如同一道流光飞射而出,所过之处尽是冰霜影迹。原本刚刚绽放光明的天空被剑势一带,顿时狂风突起。阳光也不敢与剑锋相较,悄然黯淡下来。
冥牙手中的玉石圆镜突地发出赤色光芒,迎着铺天盖地的剑锋变成一道丈许的光刀,红白相击,光明四溅,一道肉眼可见的震荡波纹从绽放开去,将两人身后个人的衣衫扯动的猎猎作响。
光明散去,却见云髯与冥牙遥遥相对,各自脸色郑重。云髯道人的出云剑又回到了他身后,剑气依然冲天而起,但那道透明的光影却是缩小了许多。而远处面色阴寒的冥牙也自低头不语,他手中那柄原本色泽光亮的玉镜却已是变成灰蒙蒙的样子。
一招之间,两人各自破了对方的招数,却是一起吃了不小的暗亏。
良久,冥牙桀桀笑道:“云髯老道,一千多年前我在你剑下难走十招,被你剑气伤了筋骨以至于平白损耗百年修为。不想今日终叫我报了这一剑之仇!”
云髯一手整理散乱的胡须,一手探入怀中揉搓不止。他喃喃道:“唉,老了……你看,胡子都这么长了……我剑法虽然是倒退了不老少,但是我也破了虚无老妖给你的勘天镜不是?别这么说一个老人家……”
冥牙嗤之以鼻,不理会那老东西夹缠不清的话语,喝道:“牛鼻子,我知道你是笑我苦心经营数百载,却连真正的玄阴之主都弄错了。我告诉你,这一遭棋局变幻莫测,开局之势不光是我失了手,连那寂灭老秃驴也猜错了!”
“寂灭么?”云髯摇头,“这老家伙参透轮回,罗汉金身小成,已是非我辈之人能猜度的。他认定的,必然是没错的。”
冥牙又笑:“他若是真的比我等强,又怎么会也在这轮回之中苦挣?”
云髯不答,仰头看了看静默的天空,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老妖怪,我们这一遭不必再斗,放这两个小家伙离去吧。”
“你真是老糊涂了,说这等笑话!我冥牙舍了本命之躯撞开界碑,带着身后数百万族人的希望破壁而出,不带走玄阴之主,我如何面对族人?”
冥牙枯瘦的身躯突然膨胀,变得高达伟岸,从高处忿忿瞧向云髯众人。
云髯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手来,笑道:“晚了,这两个小家伙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老道我先告辞了!”
说罢,他衣袖一挥,手中自胸膛上揉搓的泥垢化成漫天的刀斧射向冥牙众人。冥牙心中一动,忽的冲身后众人大喊:“快些护住主人法身!”身形原地飞转一周,那数不尽的刀斧被旋转的起劲一带,便自叮当作响撞在一起,散落在身下大片草地上。
他身后两个青年闻声而动,早已飞身站在行歌身前,手中印诀连番闪动,便在周身布下一道禁制,牢牢护住了行歌。
冥牙稍稍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去,竟见云髯道人哈哈大笑,连同他身侧的那十几个老家伙一起化成流光消失在远方。
他惊讶回头,却见那护在禁制之中的行歌渐渐变得透明,忽的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只破鞋,还隐隐的散发着云髯老道的臭味。
“物幻之术!竟被这老家伙用小孩的把戏糊弄过去了!”冥牙脸色铁青,牙齿咯咯作响。
原来云髯老道先手而出击向冥牙心口的捆天索貌似凌厉,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出云剑一出,将方圆一里之内的空气都用剑气搅碎,又不惜动用剑魂,在一瞬之间震慑冥牙心神。捆天索在冥牙集中精神对抗出云剑的一瞬间,捆天索早已卷动着云髯的一只破鞋探到行歌身旁,扔下破鞋,将行歌与慧生缠裹而起飞奔而去了。出云剑气在那一刻已是如同凌天的山岳,将四下的景象都禁锢了,冥牙被剑魂所制自不待说,连他身后数十位青年人竟也没有一人发现。
冥牙降下身来,弯腰将云髯的臭鞋攥在掌心,自嘲道:“与这老东西交锋千载,竟然还要吃他一记臭鞋!”
身侧突然一声巨大的咆哮声撕碎空气遥遥传来,冥牙抖了抖眉,抬头见一只巨大的异兽闪电般袭来,在它头上隐隐坐着一个姑娘,眉心一颗朱砂红痣,却不是余越儿是谁?
“食龙貂?此间却是罕见……不知这姑娘如何能支付得了它?”
冥牙身后一个红衣的青年看清食龙貂头上姑娘的面貌,笑了笑,纵身探在冥牙身旁悄声道:“大宗主,只要制住此女,玄阴之主的法身自然会寻她而至。”
“哦?”冥牙回头,看着身后微笑的青年,后者笑脸如常,眉目之中隐隐带着跳动的火焰。他终于舒展了额上的眉头,笑道:“赤炎子,这一遭记你头功一件!”说罢,衣袖一挥,漫天的黑雾腾腾而起,早将那咆哮躁动的食龙貂连同余越儿一道卷起。
远处城墙上正自苦战的莫三娘猛地听到一声刺耳的长笑,她转头望去,见远处腾起巨大的黑色云雾,在空中静了一静,突地化成一道黑光,消失在西方的天空。
她心中没来由的抖了一抖。
城墙下的敌军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她低头望去,见内城的城门已经被巨大的攻城槌撞破,数不尽的黑色人流从洞开的城门之中浩浩荡荡的涌了进来。
瀚海城终于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