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铁心,护住身后!”
行歌剑招一出,脚下更不多停,整个人化作一道碧光逼向那正要逃窜的丧尸。
那丧尸中了行歌一剑,一只手臂连着肩膀被剑气炸飞,似乎极为惊恐,慌不择路间一味的向尸群中挤靠,一边呼啸着四周的丧尸上前。行歌身边本已经被数不尽的尸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丧尸大惊之下再加驱赶,反倒使身后的无法上前的丧尸都急急的向前挤靠,一时间反断了自身逃窜的路。
行歌站定身形提剑上前,将一路上扑过来撕咬的丧尸都一剑劈飞,看着这个依然惊慌着想要挤进尸群中的丧尸头领,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看起来胆怯慌乱的丧尸,正是之前被苏铁心一剑刺断膝盖的孕妇。此时也不知她使了个什么法子,竟然又接起断腿,一瘸一拐在尸群中奔走发令。
行歌刚才在看到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离火燃磷之术发动的时候这孕妇也正处在法术波及范围内,此时竟然安然无恙,便明白她必是这行尸大阵的阵主。
身后苏铁心剑法全力施展,拦下了疯狂涌上的丧尸,时间一长却也气息渐乱。行歌不敢再怠慢,手中长剑接连刺倒身前尸身,一招“怒火蚀金”使出,剑尖剑气喷吐,立时便将那孕妇划作两截。
那孕妇倒在地上,上半身却仍是抬起头来,掉出眼眶的眼球晃晃悠悠的在脸上摆动。行歌不待她动作,上前一剑刺穿了头颅,眼见那孕妇抖了几抖不再动弹,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道阵主一灭,丧尸的攻势便该变缓,以两人剑法必能顺利突出包围进入慧生的禁制内。
这心神微微松懈的一瞬,持剑的右手竟被一个丧尸趁虚而上抓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行歌抬头,却见四下的丧尸非但没有松懈的迹象,反倒越发疯狂的涌了上来。刚转身抵挡了几次攻击,突听身后竟再次响起了尖锐的啸声。
行歌一惊,暗道糟糕,他与苏铁心都已是强弩之末抵挡不了一时三刻,如果这阵中竟有数个阵眼,此次恐怕就要葬身于腐尸之中了。回头却正看到那原本悄无声息的下半身却突地站起身来,仍是向尸群中逃窜。
愣了一愣,他手中剑势再出,从上而下将那奔跑的下半身剖做两半,那声尖锐的啸声便如同突然被人掐断一样。四下丧尸失去了阵主驱使,顿时变的如同刚刚睡醒一般,缓慢的摇晃着脚下的步子。
行歌不敢大意,朝分作两半的尸身走去,欲要看个清楚。还未到跟前,却见突地从尸体身下跳出一个矮小的黑色人影。行歌没来得及反应反应,便见那黑影闪电般踩着遍地的丧尸脑袋奔进黑塔。这几百步的距离竟是几个跳纵间便越过。
原来行尸大阵的阵主却是这个黑影。这黑影先前便一直藏身这孕妇腹中,竟能操纵这具行尸行走奔号。苏铁心先前看到这孕妇腹中伸出的一只小手,以为便是孕妇腹中的幼儿,心中惊悚,慌乱间竟未能看见那伸出的手正自变幻着法诀,却是在引动城中尸身的魂种。行歌离火燃磷术发动之时,也不知这妖物使了什么法术,竟能驱散了周身尸磷,因为并无伤损,反借了混乱躲在一旁屋内呼喝尸群上前。此时被行歌一剑毁去了藏身的皮囊,竟如同被惊吓一般飞速的逃窜,再也顾不得去招呼尸群上前攻击。
丧尸没有了阵主驱使,早没了前般凶猛的气势。慧生手中无尽的压力顿消,稳住心神,手持转经幢向两人方向走来,将沿途的丧尸都击飞了出去。
行歌和苏铁心一入慧生咒文的范围,顿觉身上从伤口处涌上心头的烦恶感立时消散。二人各自低头查看,只见刚才兀自涌着黑脓的伤口此时已经慢慢渗出鲜红色血液,尸毒已无大碍。
三人站定了聚在一起,终于心中大定,一起抬头看着不远处耸立的黑塔,
那塔似乎本是白色,未被大火燎烤地方露出惨淡的脸。塔身通体石块垒砌,高有十数丈,分成七层。每层的塔沿上都有拳头大小的铃铛,被风一吹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在此时满城丧尸的呼喝声中显得异常诡异。
“进去吧,这城里也就剩下这一个地方还算齐整。暂且进去避一避吧。”行歌笑了笑,淡淡的说。
苏铁心心中沉重,他知道行歌说这等没来由的话实是心中紧张之极。这塔中究竟是何等妖物三人尚且不知,但单看这妖怪布下的行尸大阵也足以叫人心生畏惧。三人又是刚刚大战一场,虽说并无太大损伤,但真气耗费严重,对接下来的打斗心中实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可是面对着整整已成池游走食人的丧尸,偏偏又不能呆在原地安心恢复气力,只能硬着头皮先进到塔里再做计较。
他回头看到慧生的脸色也隐隐发白,手中装经幢的速度也不似开始那样飞快,于是握紧手中长剑,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向黑塔的正门走去。
行歌一笑,同慧生一道跟在苏铁心身后慢慢行着。
黑塔顶上巨大的黑色旋涡转动的越来越急促。
石塔的木制大门被大火烧坏了一半,躺在一旁泛着悲哀的黑色。
三人入得塔内,发现跟在身后的丧尸在门口逡巡许久,偏偏不敢踏进塔内一步。慧生颂了佛号,将转经幢收回袖间,也不多言,趺坐在地便自入定了。苏铁心见了,也收起手中长剑,打坐恢复气力。
行歌却是个坐不住的主,手提长剑在塔中四下打量。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塔外的太阳其实已经爬的很高,本该明亮刺眼的阳光待从那浓重的怨气中穿过,便变得苍白无力再无半份温度,打在墙上也虚弱的发着昏黄的亮度。行歌就着阳光在阴暗的塔内里里外外寻了一圈,最后被塔内石壁上的壁画吸引了。
壁画似乎讲述了一场仙界的战争,长长的一幅画卷中画满了御剑飞行的仙人和浑身散发着黑色气息的妖魔。作画的人笔法精湛,每个人像都有一尺见方,面目清晰毫发毕现。这许多仙人和妖魔在云层之上斗法,诸般法器交击,无数流光异彩被用鲜艳的红色颜料涂抹,明亮刺目。更有数不清的法术和阵法在云层间显现,光华被镀上了赤金色。端的是争奇斗艳,好不精彩。
行歌屏住呼吸一路仔细的看画中许多衣袖飘洒的仙人,心中欣羡不已,真恨不得便能立时如同他们,驾着长剑云游四海。他越看心中越是欢喜,被眼前变幻的诸般神奇法术吸引,眼见着便绕着墙壁行了一周,到了画卷的尽头。
画卷的最后一段却不是那云界的斗法了。兵马铁骑在平原上拉开阵势,交接的兵线上飞溅起鲜血,四下尸横遍野,黎民跪地哭号,却不正是眼前这一场战争么?
行歌收起笑脸,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画卷最下面奔走失散的百姓,妻离子散者,饿倒路旁者,易子而食者,不计其数。他心中郁郁,刚才那一时的欢腾早化作烟云,消失的无影无踪。
呆呆看了半晌,正要起身,突然眼角看到画卷的最末尾处画了一个青衣的小道士和一个白衣的小和尚,正自逆着逃窜的人流前行。行歌顿时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看着画中眉眼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小道士,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人灌进了水银,巨大的沉重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丝亮光在脑中一闪,他跳起身来,回过头去在看过的画卷中仔细的寻找,终于在壁画最开始的地方找见了一个黄色衣衫的老头。那人须发皆白手持粉色长剑直指前方,衣衫飞舞间正对着一人怒目而视。却不是那烟霞剑客更是何人。行歌站在原地,心中有空洞洞的风来回吹过。
许久,他想或许这画卷中画尽了天下所有的人,所以才会有老头子,有他和慧生。这当然是自欺欺人,莫说这天下数万万的黎民如何能在一幅百尺有余的画卷中画尽,便是与自己同行的苏铁心便没有出现在画中。可是他无法解释看到的种种,只能心下安慰自己,以求能不为滔滔烦恼所困。于是他定了定神,去看老头手中长剑指向的对手。
可惜的是画卷开始的部分有一段被大火烧烤毁坏,那人的整个身形相貌都已经无从分辨。他叹了一口气,将目光硬生生的从墙上拉回,看着坐在远处入定的慧生,心中的疑惑如同一场大火燃起。
他想了想,准备叫醒慧生,让他来看看,或许他能解释这诡异的壁画。
刚行两步,突听楼上一传来一声轻微的爆破声,行歌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便看见正好打坐完毕的苏铁心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直直的盯着他的身后。
行歌回身,手中长剑还未拔出,便被呼啸的黑色洪流淹没其中。
正是他和苏铁心昨天夜里在树林里遇到的那群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