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晚上，李侃约我次日上午到他办公室喝茶。
我上午十一点到。
他正在办公室里头，看着一个工人整理他的门口杂物，一堆枯枝儿，连同一张颜色泛白的破网。
李侃今天泡的是普洱。
坐下来，李侃问：“你最近忙什么？”我开腔才说了几句话。他没耐心听，立刻问：“假如充值1000元油卡送100元加油券，你会买吗？”我出于礼貌，说会的。于是，接下来一个多小时里他全包了。
李侃介绍，加油充值1000元送100元。如何如何有吸引力。围绕这个话题，一千元提及率最高，至少超过30次之多。
他全神贯注地说，我可没有全神贯注地听。因为一开始我便产生了疑问。
好多次我闪过的念头是，我是否该立刻充值？我以为他这是在推销充值卡给我。好在他说，这个销售计划明天会出现在他的公众号上。谢天谢地，要是他真开口，我竟然不知道怎么拒绝，或者怎么支付呢。此时，我理解为，今天可以不用买。
接近中午饭点时，他说：“一起吃饭。”我说：“不吃了。下午有事，中午只能简单吃点儿。”我揣的心思是，如果这顿饭被当做营销成本的话，我该多尴尬？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显而易见的细节。我问：“充值1000元，你是怎么从中石化那里获得10%的折扣的？”
他稍停顿一下说，“也没有那么多优惠，1000元，这是第一次充值，第二次充值后才能使用，加起来使用的话，差不多是九五折。”
我当着他的面打开“平安好车主”的软件，发现油卡充值的优惠大约0.1%。那么，5%的优惠怎么来的？他贴补不可能。他从中石化获得这么大的折扣，我的认知范围，没有过。我也不想信他那间500万注册金的公司，可能比平安更具有议价的实力。
他的话，使我的狐疑始终无法消除。
他今天的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无领套头薄毛衣。加一条牛仔裤。在写小黑板时，他的裤子显得松垮而满是皱褶。星期六着休闲装没毛病，但是他的装束堪比不修边幅，也是事实。他的脸，有些蜡黄。谈话间，两只眼球转动灵活。顺着他的目光，我始终扑捉不到他在看什么。他虽不斜视，侧视，却也没有直视，又不像在思考。
我有些后悔应邀来喝茶了。本以为知名大学人力资源专业的李侃，会聊一些公共话题，然而没有。
我讲一个故事给他听。深圳最近几日，大数据追踪新冠密接者，发现这些人的行为轨迹大致是，办公楼至地铁，再到快餐店，快餐店至家。这看得出，平常深圳人工作该有多拼！他没有笑。似乎没听见。仍然时不时盯住小黑板，上面有1000元数据的分解。
我端起他斟的茶再饮一杯，心里想着这就告辞。
我说，“今天气温回升不少，刚进来时，看见院子里练武术的几个孩子，已经脱掉上衣在那里翻跟头了。”
他仍然没留意我说在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状。
我终于判断出，今天，除了这1000元，没有什么话题能够提起他的兴趣了。
……
我有些想逃走的感觉。门是敞开的，我知道他没有要拦住我的想法。我也知道自己这是臆想，但是，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我的同情心开始泛滥。李侃啊，如此专注，这是在梦想实现的路上。
他开口了，还是重复，“我的获客成本等于零，每一位客，可能赚10块钱。今年我计划在深圳获客50万。”
这句话，在我去年10月份，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过。
获客50万，客户上线，赚每人10元。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荷包。
我寻思，这么好的获客效果，为什么不将数据拿给我看看？考虑涉及商业机密，我没有张嘴这样问。他也不像有告诉我的想法。
这个周六的上午就这么泡汤了。我走出门，迎着阳光，快走几步。来到马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打散了我的思绪。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