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二,顾秋庭闲的无聊便去了清水街闲逛,夹着公文包悠悠然的逛了一圈买了几样便宜的小玩意之后,抬手一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这时候他抬头看到街对面一个店铺横匾上青簋号三字,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在列车上认识的那个叫任君飞的小伙子,又想起任君飞的公司就在这条清水路上,今天的时间不方便一起去青簋号坐了,不如顺路去他的公司坐坐认下门。
顾秋庭顺着清水路一路寻找,几分钟后便找到了名片上写的清水路9号,不过走到门前的时候顾秋庭却是一头雾水,这个清水路9号分明是一个洗浴中心,这个所谓的洗浴中心大白天的也挂着帘子,透过帘子能隐隐看见里面坐了好几个浓妆艳抹穿的也很清凉的姑娘……。
洗浴中心旁边也没看见有所谓的杂志社招牌,顾秋庭寻找了一番无果之后也放弃打电话了,准备下次时间充裕的时候再来。
不过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巷道里走出了一个年轻人,一眼瞟见了顾秋庭后赶紧迎了上来笑着招呼道:“老师,好巧啊!”
来者正是任君飞。
两人握过手之后,顾秋庭摇头笑道:“小任啊,我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说的那个杂志社。”
“原来老师是来找我的,哈哈,我还以为老师刚从洗浴中心出来呢。”任君飞边说还边看看洗浴中心,又看看顾秋庭,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
顾秋庭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没进过没进过。”
“老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任君飞奇道:“难道老师害怕洗澡?”
顾秋庭不愿讨论这个,转移话题道:“难道你名片上都是骗人的,你工作的杂志社呢?”
任君飞伸手朝楼上一指,说道:“咧,就在那里。”
顾秋庭顺着任君飞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在洗浴中心的四楼有一个小小的招牌挂在一个窗户下。
招牌上面有两个字还少了偏旁,如果不是顾秋庭早知道名字,怕要猜上半天才能确定这是环球地理杂志社七个字。
顾秋庭哭笑不得摇头道:“小任,你的工作单位有点气派啊。”
任君飞嘿嘿一笑,领着顾秋庭绕过洗浴中心来到旁边的一条狭窄的弄道,顺着昏暗的楼梯间一路而上。
等两人到了公司的门前,顾秋庭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平日里更是喜静不喜动的,身体素质不行,一口气爬四楼还真是有点虚。
这个叫环球地理杂志只有三个房间,确切的说是两间房,其中一间房是用木板隔开后便成了两间,总面积大约一百五十平米左右,虽然最大的那一间房子里有五六个人对着电脑在忙碌,但难掩这个公司的寒酸与冷清。
剩下两间房子靠里的一间堆满了各类设备的,像是一个杂物间,外面一间看摆设应该是办公室兼会客厅,除了一张大班桌,便只有一把长沙发加一个茶几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那几个忙碌的人也没抬头看一眼,顾秋庭坐在沙发上缓过气来,好奇的左右打量。
这个办公室除了这几样必须的办公家具,连一颗绿色植物也没有,四周的墙壁刷的是劣质的白色颜料,空荡荡的也没有任何装饰画之类的基本点缀。
任君飞任帮顾秋庭倒了一杯茶,笑道:“老师您来之前通知我一声嘛,我也好去整点地道的茶叶让您尝尝,现在就只能喝这种二十块一斤的茶叶了。”
顾秋庭端起茶杯端详半天,笑道:“二十块钱一斤的茶叶……还有这么便宜的茶叶?我倒是好奇了。”说完他轻轻的喝了一口,闭目感受一下后说道:“嗯,不止二十块,起码可以卖二十五块一斤。”
两人一阵笑。
顾秋庭放下茶杯说道:“小任,你们公司的这个办公室很简朴啊,跟我三十年前的办公室有得一比了。”
任君飞呵呵一笑说道:“我平日没去操心这个,呆在办公室的时间也不多。”
顾秋庭一愣,问道:“这是你的办公室?你不是一个记者么,我看你们公司也就这么大,那你们领导在哪办公?”
任君飞笑道:“不瞒老师,这个杂志社其实是我的,只不过是用朋友的名字注册的,我能力有限只能做个小记者跑跑腿,平日里也不怎么操心,主编也是外聘的。”
“这样啊。”顾秋庭恍然点头:“敢情你还是幕后老板。”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道:“既然是你的产业我就直说了,如果你的杂志社有外接业务的话,那这个办公室还真不能太寒碜了,基本的形象展示还是必要的嘛,否则如何取信于人?这道理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懂,难道你这个小伙子还不明白?”
“老师说的对,改明儿我喊人来装修装修。”任君飞连连点头道,随即又问道:“老师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啥事,就是顺路来看看。”顾秋庭微笑道:“这不过年在家无聊么,去清水街逛了一圈就想起你了,不过这时候清水街开门营业的不多,所以我也只逛了一会儿。”
顾秋庭边说边打开公文包掏出一个鼻烟壶递给任君飞:“这是今天淘的,你瞅瞅。”
鼻烟壶入手微凉,晶莹剔透的表面色彩斑斓。
任君飞接过来把玩片刻后递回给顾秋庭,笑道:“我对这些不是很懂,只对青铜器稍微有点心得。”
“我也就是看到你提起过的青簋号才想着来找你坐坐的。”顾秋庭笑道:“今天时间有点紧,下次我再来找你一起去那店里坐坐。”
“没问题,不过我时不时要出差,老师想去的时候记得提前给我打电话。”
“嗯,去之前我会提前联系的,你既然有个开店的朋友,看来你对青铜器应该很懂。”
“略懂而已。”任君飞谦虚道。
“不管你是略懂还是很懂,总之比我懂。”顾秋庭想了想说道:“哪天你来我家坐坐,我家倒也有两件青铜器,但不知道是真是假,到时候你给鉴定鉴定。”
“那没问题,只要老师不担心我弄坏了便成。”
“就是两个笨重的香炉而已,这也能被你弄坏那你也真是高人了。”
两人又是一阵笑。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身形高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杂乱一身格子衬衫,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典型码农。
年轻人一进门便嚷嚷道:“老大,你如果还不把那台破电脑给丢了,它不罢工我就罢工!”
任君飞有点头大,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没看到有客人吗。”随即他又冲着顾秋庭笑道:“老师,这是我们杂志社的林可凡,年轻人毛毛躁躁的。”
林可凡挠头讪讪一笑,朝顾秋庭微微躬身示意后就一头钻进了里面的杂物间。
顾秋庭笑道:“年轻人有朝气嘛,真要说起来你看上去比他还年轻,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这个问题顾秋庭早就想问了,一直忍到现在才问出口。
“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就是看上去有点面嫩。”任君飞不好意思的说道。
顾秋庭微笑道:“确实有点嫩,对了,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任君飞很干脆的答道,随即又笑道:“老师您总不是想给我做媒吧?”
“那不至于,我家老伴就喜欢这一套,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现在的年轻人都结婚晚,你一个大男人二十八岁不着急,再说以你这模样还需要媒人?”
任君飞不想讨论这个,转移话题问道:“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你说。”
“是这样的,众所周知青铜器在商周时期最为普及,留存于世的占比量也最大,可我最近却发现了几件北宋时期的青铜器,您说这正常吗?”
顾秋庭略做沉吟后说道:“那也不稀奇,虽然北宋时期很多祭祀活动使用的青铜器大多来自商周秦汉,但他们仿制一些青铜器也是正常的。”
“这样啊……。”任君飞犹豫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老师,我朋友的那个青簋号最近收到了三件青铜器,我那朋友鉴定后确定是北宋时期的青铜器,但那几件青铜器有点古怪,以我朋友的见识都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用的。”
连专业人士都认不出来的青铜器让顾秋庭有点好奇,忍不住说道:“方便让我去看一看么?”
任君飞笑道:“我之所以和老师说这个就是想要让老师帮忙研究一下,不用去店里看,我会直接送上门给老师研究,以我那朋友的眼力都看不透,想必老师也要研究一阵子才能有头绪。”
顾秋庭不是个自负的,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任君飞所说的青铜器,但他知道不可能是简单的礼器祀器食器酒器之类,想了想说道:“行,我尽力研究一下,如果历史知识不够我就找几个考古方面的朋友来帮忙参考一下。”
这也正中任君飞下怀,他也不想费那个脑子去研究了,如果不是无法汲取其中的灵气,那玩意是个啥关他屁事,以顾秋庭的人脉又能请动考古专家一起研究简直再好不过。
不过该有的程序不能少,任君飞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师,是这样的,你知道做古玩这一块水有点深,这三件青铜器……。”
顾秋庭也是个古玩爱好者,懂一些古玩市场的门道,一听就知道任君飞想说什么,笑道:“放心,我不是个迂腐的人,如果需要喊朋友来帮忙研究,我会说是我自己的藏品,并会交代他们保密的。”
和老头做朋友就这点好,一个个都是人精一样的存在,很多话根本就不需要过多解释,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
任君飞连连点头:“那就谢谢老师了。”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顾秋庭很认真的说道:“你不但能让我见识到奇怪的青铜器,更是放心的将这东西交给我研究,我们这还是第二次见面呢,这种信任很难得,也是对我人品的认可。”
“老师的人品还需要别人来认可么?”任君飞笑道:“再说这跟几次见面也没关系,您本来就是我的老师,我这做学生的还能信不过老师?”
顾秋庭顿时一愣,不由奇道:“听你这口气难不成你还是我的学生,你是哪一届的,我怎么没印象?”
“这一届的。”
任君飞笑道:“我申请长林大学历史系的旁听生通知刚刚下来,等寒假结束之后我就可以去长林大学听课了,所以我是您正儿八经的学生。”
这让顾秋庭有点意外,也有点欣慰,点头道:“不错不错,想到再回校园学习也是很难得的,虽然只是旁听生,但只要努力其实也没区别,至于年纪就更无所谓了,现在学校对年纪也不看重,你才二十八岁,和他们那些在职进修的比起来还年轻的很。”
说完之后他又打趣了一句:“再说以你的面嫩进了学校说是大一新生也没人会怀疑。”
“到时候老师的课我肯定一堂不落。”任君飞一副拍胸脯发誓的模样。
顾秋庭摇头笑道:“这个你就别想了,我早就不带课了,一个月最多来两堂公开课。”
“这样啊……。”任君飞有点失望。
“你愁什么?”顾秋庭笑道:“你如果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来我家找我嘛,我跟你说,有这个待遇的可没几个。”
任君飞赶紧起身鞠躬感谢,随即又笑道:“为了感谢老师的厚爱,下次您来了我一定准备三十块钱一斤的茶叶。”
听到这话顾秋庭像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说道:“哎呀,你说到下次我才想起得赶紧回家吃饭了。”
“别啊老师,我请你下馆子。”
“下次吧,眼下可还是过年,我答应家里准点回去吃饭的,迟到了后果很严重。”
任君飞有点想笑,没想到堂堂顾教授居然还是个惧内的,莫名觉得这老头可爱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