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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赵川骑着摩托绕了几个街道,最后在城北幼儿园门口嘎然停住了。摩托熄火后,他将两条修长的腿分叉在车两边的地面上,形成两个支撑点。他头也不回的问赵乐:“你看那是谁?”

赵乐顺着赵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长发飘飘身穿一条白底蓝花长裙的女孩,正十分投入的带着一群孩子做游戏,赵乐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就是你表妹李敏吗?”

赵川嗯了一声,接着说:“她就在这儿上班。”

赵乐有些不解,就说:“她正在给孩子们上课呢,我们来不是打扰人家吗?”

赵川伸出手臂亮了一下腕上的表,带着冲劲说:“你看都几点了,她马上就下班了我的傻兄弟,等一会我们一起吃饭。”

赵乐还是不太理解,又说:“今天既不是礼拜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她哪有闲空跟我们出去吃饭呀?”

赵川无奈的摇摇头,挖苦道:“我看你呀,不光是死脑筋,还是死心眼。大不了她就是少一个午休嘛,难道你不想与美女共进午餐吗?”

赵乐知趣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

不一会儿,幼儿园的放学铃响了,李敏解散孩子正准备回办公室,却被赵川突兀的喊声叫停住脚步。她扭过头来寻声探望,见到了表姐夫赵川和有过一面之交的赵乐就站在门口,她即刻像花蝴蝶一样飘舞过来。

“怎么是你俩呀?”跑出校门来到赵川身边的李敏有些惊喜的说。

“意外吗?除了我俩谁还会在吃饭时间来找你呀?”赵川不苟言笑的玩笑道。

李敏高兴的一拍手,欢叫道:“那么,今天我又有口福喽!”

赵川开始露出笑脸,说:“那还用说吗,今天赵乐买新车,我们小聚庆祝一下。”

李敏说:“是吗?怎么每次见到赵乐哥都有值得庆贺的好事呀?”

赵川总结道:“这就叫做幸运,喜缘。”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让站在一旁的赵乐始终插不上话,从头到尾赵乐只跟李敏点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午饭是在城北幼儿园附近的一个很干净的小菜馆吃的,这顿饭本来该是赵乐请客,可赵川不依,他说:“你买新车,当哥的今天没有给你放鞭炮祝贺,这顿便宜饭就让我买单吧。”

三个人简单的吃了午饭,赵川扯过三张餐巾纸分别发给赵乐和李敏一张,最后给自己留了一张。他擦完嘴毫无商量的说:“小敏,我马上有事要走,你引着赵乐把咱们美丽的小县城转转。”

还没等李敏说话,赵乐却表态了,“算了吧,大热的天,我一会也得回村了。”

赵川生气的瞪了赵乐一眼,强迫道:“天还早呢,不急回家!别看你在这儿读过了三年书,你没到过的好玩地方还多着呢,叫小敏陪你转转!”

李敏本想也找个借口推辞的,但她明白表姐夫赵川的心思。凭心而论,通过两次短暂的接触,她对真城质朴的赵乐印象不错,加之赵川有意无意的撮合,她也很想与赵乐单独的接触一下,于是爽快的答应道:“好吧,既然姐夫说了那我就牺牲一个午休,陪赵乐哥转转吧。”

赵乐在心里好笑,心想,小城就这么大,哪里我没去过?但他没有反驳出口,因为他早就明白赵川的真实心思,只不过他明智清楚自己与李敏的差距有多大,故意装糊涂罢了。

“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的!不过我得提醒你车骑慢点,安全第一。”赵川见赵乐还在犹豫就催促道。

赵乐只得服从的启动摩托,然后按照李敏引导的路线来到了离幼儿园不远的城北水库。这地方对赵乐来说并不陌生,在县城上高中时他就经常跟吴小梅到坝埂上来散步聊天,畅谈理想,畅谈人生,可以说每个角落都留有他们的足迹和无限美好的回忆。然而时过境迁,那些浪漫的脚印早已被岁月的尘土覆盖,那些不切实际的承诺也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并飘至渺茫的宇宙。

现在,赵乐将摩托车熄火停在一个供游人歇息的凉棚旁,然后用嘴吹了吹座椅上的浮尘,两个人就坐了下来。赵乐给李敏递过一瓶可乐,自己拧开一瓶矿泉水,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小口的喝着。中午时分,游人极少,炽烈的阳光普照在波动的水面,生成阵阵热浪随风涌向岸边,再扑到赵乐与李敏的面部和身体。在目光所及的水域有几只水鸟时而钻进水底时而浮出水面,它们也许在玩耍,也许在辛勤的捕食。

“你看,对面那隐隐约约的村庄就是我家。”李敏忽然打破沉默抬手往水库对面指着说。

赵乐沿着波浪涌动的水平面看去,水库对面是一片模糊的山丘,山丘下有一个更加模糊的村落。赵乐哦了一声又问:“你们到城里来是坐船吗?”

李敏说:“风小的时候坐船,风大了就只能绕到水库西头的公路上。”

赵乐接着问:“那你们家不缺鱼吃吧?”

李敏说:“当然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我爸可是个捉鱼能手呢,有机会去我家管你吃饱吃够。”

赵乐开心的笑着说:“好呀,我最爱吃鱼了,我们村那条小河里也有鱼,不过很少,而且都野生的杂鱼。”

李敏反问:“你会捉鱼吗?”

赵乐答:“当然会喽。”

李敏便顺着赵乐的话题说:“那你爸肯定也是捉鱼能手了?”

赵乐突然沉默了,一声不吭的注视着水面。过了一会儿,他对正在发懵的李敏说:“是的,我爸他不仅是捉鱼能手,干啥都很出色,可惜他去年就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人世。”

李敏的心情豁然沉重下来,自责的干咳一声,然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她的家庭上来了。李敏说她八岁那年,爱虚荣爱攀比的母亲就跟一个做手艺的外地人跑了,丢下了六岁的妹妹和她。那时父亲还算年轻,可他从没考虑再娶,既当爹又当娘的把她姐妹俩拉扯长大,并且省吃俭用供她姐妹俩读书上学,后来她考上了地级师范,小她两岁的妹妹考上了省城一所一本学校。父亲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是他还要辛苦的劳作,为上大学的妹妹拼命去挣那每年不小数目的学费和生活费。每当想到自己拿那么一点可伶的工资,也不能为父亲分担多少家庭重负,心里就极度的难受,有时候真想辞职去找一份高工资的工作,让父亲过上轻松的日子,可是……李敏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了,晶莹的泪珠在发红的眼圈里直打转。

缺乏母爱的李敏每每提及家庭就会伤感的流泪,因此她很少在别人面前谈及原生家庭,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诚实的赵乐面前她还是没能忍住,心里有什么话都想对他讲,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倾诉。

赵乐掏出纸巾递到李敏发汗的手心,安慰也或者说更多是由衷的承诺,“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敏抹去泪花,坚信的连连点头。

这时,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叫喊声:“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赵乐和李敏紧张地寻声望去,只见两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站在水库坝埂上连蹦带跳的哭喊着。赵乐来不及多想,即刻从椅子上弹起,飞箭一般奔到两个孩子面前,气喘吁吁的问:“快跟我说,落到哪里去了?”

一个孩子指向水库的一片水域,哭腔说:“那儿,我弟弟就落到那儿了!”

赵乐奔着孩子指的那个位置一个猛子扎下去,然后在水下胡乱的摸来摸去。由于水面太宽,孩子慌乱中指的位置未必精准,所以赵乐憋住气摸了好大一会也没碰到水下的孩子,赵乐只得将头伸出水面,急促的缓了几口气,准备再次沉下水去继续捞人。这时,赵乐听到李敏在岸上变了调的喊:“赵乐哥,你还行吗?我已经报警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呀!”

赵乐将一只胳膊举出水面,自信的翘起大拇指,然后又闷进水里去扩大摸索范围。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焦急的李敏终于看到了一个孩子的 头露出水面,接着赵乐的头也露出了水面,只见他单手托起孩子,奋力往岸边游来。李敏见状赶紧将手提前伸过去,等到了能够抓住孩子的距离时,她大胆的将一只腿插进岸边的浅水区,使足全身力气抱住孩子,并迅速爬到坝埂上。她麻利的抓住孩子的两只脚将他头朝下倒提起来,很快,孩子的鼻口和耳朵里就有水往外流。

随后,赵乐也吃力的爬上坝埂,他有气无力的跟李敏说:“小敏,马上……做人功呼吸和心肺复苏。”

李敏说:“好的,我这就开始做。”

李敏说完轻轻将孩子的两脚放下,形成仰面平躺的姿势,然后两腿骑在孩子的身体两边,时而嘴对嘴做人功呼吸,时而两手合并压在孩子胸部做着心肺复苏的专业动作。五月正午的阳光,无遮无挡的烤在李敏周身,汗珠犹如雨水一般在她通红的面颊流淌。

赵乐似乎已经缓过劲来,他拉起已经力竭的李敏,几乎是命令的说:“快下来,让我再做一会儿!”说话间,他又骑上去接着做急救。终于,孩子开始有反应了,他动了动“哇啦”的一声喷出大口的清水,紧接着就“啊啊”地哭出声来。

这时候,一辆响着警笛的警车从坝埂的东头急驰而来,随后紧跟着一辆救护车。

事后,孩子的父母拿着锦旗和一万元的感谢金,在县电视台记者的陪同下送到了赵乐和李敏面前表示感谢,可赵乐代表李敏只收下了那面做工精致的锦旗,钱却坚决没有收。

后来赵川问赵乐,你为什么不接收那该拿的一万元呢?赵乐半真半假的笑着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高尚,假如不是在公众的镜头下,也许我会收下的。”

不过幼儿园方面,因为李敏舍身救人的英雄事迹给幼儿园和她个人同时带来了荣誉,所以,园长不仅在教职工大会上隆重的表扬了她,还给她以每月加薪50元的奖励。这些收获对于困惑中的李敏来说,无疑是无上的光荣与极大的鼓励,李敏知道,这些光环与实惠全是赵乐给她带来的,因而李敏更加确信,她每次与赵乐相遇都会有值得庆祝的好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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