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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合肥,省会大城市,要想在那么大的城市里寻找两个不出名的普通外地人犹如大海捞针,也就是说几乎没有可能。

但是赵乐还是决定下海去尝试打捞那两根毫无信息源的绣花针,因为,找到小花不仅是父母的苦苦期盼,也是做哥的对这个家庭义不容辞的责任。当然,赵乐并不是一点想法和计划都没有就盲目的去捞,他出发前就在心里预想过,干任何一件事,只要有信心有决心,再多动动脑子,那么成功的概率还是存在的。因此,没动身之前他便挖空心思的想了一天一夜,最终想到了一个既省钱又比较实际有效的笨办法,那就是复印寻人启事,然后大街小巷到处贴,只要他们人在合肥,也无论落脚在哪个角落都很有可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寻人启事。

主意拿定之后,赵乐便开始按既定计划去实施了。由于这次出门他暂时无法预算需要多少天才能回家,所以在去合肥之前他先是把家里的体力的活都提前干了,然后千叮咛万嘱咐母亲一定要照顾好父亲,别让他再受气受累了。母亲点头答应,父亲却不耐烦的说:“管好你自己吧,找到你妹妹就赶紧叫他们回家。”

赵乐这是头一回来省城,下了客车便晕头转向的随着人流出了站,他立在人头攒动的站前广场,抬头望望林立交错的高楼和蜘蛛网一样的各种线路,眼前直犯晕。本来他想借助太阳分辨一下方向,可是太阳这会儿不晓得落到哪座高楼后面去了,因而一时间赵乐也无法分辨出东西南北了。

赵乐正晕三倒四的东张西望,一个三十来岁穿着裸露的女人走过来,嗲声嗲气的招呼:“大哥,住宿吗,价格合理,服务周到,跟我去看看吧,不满意立马走人。”

赵乐上下打量一番站在他侧面的这个女人,那妖艳的打扮直接就将他对她的信任度降到了最低点,赵乐装着没有听见她那专业细致的介绍,一言不发的又扭过头去。

女人从赵乐的着装和气势上显然辩别出他是一个来自农村人的男人,因而又进一步靠近赵乐小声地说:“大哥,去了包你满意,要啥有啥。”

赵乐正要转身离开这个纠缠不休的腻歪女人,这时从旁边又过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的装束跟身后那个妖艳女人差不多,另一个年龄稍微大些,着装朴素得体,看上去也稳重和亲和得多,这两个女人分明也是来拉生意的。而赵乐直观的将信任交给了那个看起来比较质朴的女人。

赵乐随着质朴女人在狭窄的巷道里左拐右拐走了一段路,最后来到她所夸赞的所谓干净卫生的“大光明”旅社。这个旅社从表面上看的确还算规范净洁,每个房间的布局也比较合理。因为很多不确定因素,赵乐预计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所以他就要了一个简洁便宜的小单间。女人简单的给赵乐做了登记,然后吩咐一个面色暗黄口红却抹得很重的年轻女服务员去给赵乐开房间的门。赵乐跟着女服务员进得房间,他将沉重的行李往椅子上一撂,便软瘫到床上。

“大哥,开水给你倒好了,你还要什么服务?”女服务员声音柔弱的靠近赵乐问。

赵乐闭着双眼看都没看随口客气道:“不用,谢谢了。”

“放松一下吧,大哥,我今个一天都没做生意了,照顾照顾我吧。”女服务说话间就急不可耐的动手去解赵乐的衣扣。

赵乐激灵一下坐起来,脑海里马上又浮想起在陕北窑洞那个恶心的晚上,心里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火,他怒不可揭的吼道:“干嘛呀你?走开!”

女服务员一脸可伶相,弱弱的说:“大哥,我们在这里做服务员是没工资的,只管吃住,挣钱全靠自己,我家里有个五岁的男孩和一个酒后摔残的男人需要养活,可我今天到现在一分钱都还没挣到呢。”

赵乐紧皱着眉头,很反感的看着眼前这个说话可伶的女人,他内心不仅没有萌发丝毫的怜悯,反而冷酷的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呀?你有手有脚的,干嘛要做这个事情?”

“哎,我不识字,又没本事,能做个啥呀。大哥,你真不愿做就算了。”女服务员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脚步却并没有挪动,那意思似乎还指望这个帅气的年轻人突发慈悲心肠软下来而行行好。

可是,赵乐腾地跳下床,气势凶凶的来到旅客登记处,对着刚才在街道领他过来的那个质朴女人说:“退房!”

”怎么了大哥?是服务员态度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怎么能这样呢,看你是个规规矩矩的女人,退房,不住了!”赵乐并不消气,仍坚持要退房。

“哦,呵呵,我以为啥情况呢,大哥,我跟你说啊,我们这里从不勉强,更不骗人,你愿意做就做,真不愿意做也没啥。好了大哥,你回房间安心的住吧,保证以后没人再去打扰你了。”质朴女人开朗的把话挑明。

赵乐在原地愤愤的又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再相信她一次。这一夜赵乐的确睡得很香很沉,再没被人打扰,一睁眼天已经亮了,那个女服务员又开始她一天的辛勤工作了。

赵乐早起洗漱完忙拿出笔和纸,将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寻人启事腹稿一字一句地写在纸上:赵小花,女,二十岁,家住定山县肖家岗乡洼里村。于十天前突然离家出走,据可靠消息现住在合肥,求有此人信息的好心人看到启事请及时帮助转告她本人,家人十分着急,父亲由于思念与心急已病倒住院,盼赵小花本人看到此启事或得到信息后迅速前往合肥市胜利路大光明旅社面见哥哥赵乐,也可以打8787666这个电话联系。

寻人启事草拟完,赵乐准备去街道找家文印室将草稿打印出来,然后再大街小巷地去张贴。赵乐锁好房门一转身,见一个身材瘦高、皮肤黝黑的长发男人脚步匆匆的推着一便利车的小百货从楼道那头走过来,赵乐随口打听:“请问大哥,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文印室吗?”

男人并没有放慢脚步,他边走边匆匆回了一句:“出了这个巷口,向右一拐二百米处就有一家。”

赵乐找到了那家文印室,复印了好大一大摞寻人启事,然后分装进两只手提袋,走出文印室的门就开始往高压线杆和墙壁上张贴起来。这一整天,除了尿憋不住了上几次公厕和蹲在一个烧饼炉边吃了两块烧饼,其余时间都是在张贴寻人启事,转到天黑回来,他两腿酸疼得连上旅社的二楼都很费劲了。

赵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到二楼,正要开房间门锁,那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瘦高男人也跟着回来了,不过,他早上推出去的那一满车小百货现在已经没了。

“小兄弟,你早上问的文印室找到了没有?”他远远的就主动问只有一面之交的赵乐。

赵乐回敬他一个感谢的笑容,“找到了,谢谢了。”

“哎,听你口音,是定山人吧?”男人走近赵乐身旁时忽然笃定的问。

赵乐惊奇的转过脸来,再细细一品他的口音,似乎跟自己说话的口音差不多,刹那间,一股暖暖的热流突然涌上心头,“是啊,听你口音也像是定山的吧?”

“是啊,你是定山哪个乡镇啊?”

“肖家岗,你呢?”

”程家桥,跟你们乡交界。”

两个男人迅速将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不约而同的感叹:“老乡,老乡,正宗的老乡。”然后两个人又互报了姓名,结果都姓赵,虽然叙不到一个家谱上去,但在这么远的地方能偶遇同姓的老乡,也算是够亲近的缘份了。晚上,两个人便坐到了一起,赵乐先是如实跟他说了这次到省城合肥来的具体原因,然后赵哥也娓娓道来他来合肥前后的经历。赵哥大名叫赵川,原来是定山县水泥厂一名供科长,后来被人诬陷说他贪污,但经查也只是查到一些算不了什么实质性证据的证据,最后被稀里糊涂的除名处理了。后来他忍痛离开妻儿一个人闯到合肥,他通过一段时间的细心观察,发现去百货市场批发些小百货到公园门口摆个摊本小利大,既能生存,也能挣点钱,于是就动手干了起来。据赵川自己说,他每天赚个三五十元不成问题。

赵乐听完惊了一大跳,他一天挣得钱让自己忙活十天都未必能挣得到呢。但转而一想,自己现在既无本钱也没有时间,心动这事干嘛呢?纯属不可能。

可是赵川看穿了他心思,便说:“本家兄弟,看你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聪明人,如果你有兴趣,哥还真想带上你试试。”他见赵乐有些犹豫和犯难,又接着说:“你先别发愁,听老哥给你计划一下,你来合肥不就是想找到你妹子吗?可以呀,我先帮你把寻人启事全部贴出去,然后我们就住在这个旅社等待消息,这边等待那边挣钱的事情两不耽误,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

赵乐扪心细想,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主意就是多。然而赵乐却说:“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帮我贴寻人启事呢,你一天的损失可不是个小数目呀!”

赵川呵呵一笑说:“你以为我参与了还需那么长时间吗?跟你说,我还有一帮兄弟呢,大家分片包干,最多两天就贴完了,剩下的就是静等小妹联系我们了。”

听赵川这么一安排赵乐就愈加疚愧了,他连连摆手说:“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可再惊动你那帮兄弟我就承受不起了。”

赵川不容分说:“好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在合肥我毕竟比你混的强,再说我们既是老乡又是本家,我还是你老哥,就按我说的干!”

赵乐深知这也是个机会,便干脆的说:“跟你干就跟你干,但贴完了寻人启事我得回趟家,拿点本钱回来再开始跟你干。”

赵川也是连连摆手说:“没必要来回折腾,我每次多拿些货回来分给你一部分,我们两个摊点同时卖,你卖完了还我成本就行了。”

这个本家老哥处处条条都安排的那样细致周到,感动得赵乐不知说啥好了,他做梦都想不到,在这遥远的城市竟然能遇到这么好心的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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