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筠听罢几欲笑出声来,心下暗道:“没想到昭哥编故事的本事倒在我之上呢,这一出说的倒是滴水不漏呢。”想罢便向展昭望去,却见展昭如玉的俏脸已泛了淡淡的红晕。
楚飞霜一怔,抚了抚手中的画影剑道:“南侠名满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一说谎脸却红了。”楚飞霜刚才的恍惚之情已然全无,神色漠然竟无半分神情,淡淡道:“飞霜刚才失态了,两位见谅。玉堂是什么人我再了解不过了,其生性放浪不羁不假,可是心中决计不会牵挂于我,至于玉堂的母亲天玄仙子娇宠儿子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又怎会逼他娶亲。呵呵,二位此次前来是玉堂让你们带话的吧?让我忘了他?或是更绝情的话?二位说吧,我现在的神智还算清醒,”却见伊人一脸平静,一双如水的眸子平静的望着二人,竟看不出半分喜怒哀乐。展昭心下暗道:“这姑娘深明事理,对白玉堂又如此了解,又生得如此聪明,难怪连白玉堂这样的浪子也会动之真情。”
张紫筠拉过楚飞霜的手道:“妹妹已有了白家的骨肉?那这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带到了。”
楚飞霜望了望张紫筠道:“这位姐姐可就是南侠的夫人么?再绝情的话我都料到了,姐姐但说无妨。”
张紫筠面上一红道:“我只是昭哥的朋友,受开封府公孙先生之托,还圣物于武当山,昭哥只是陪我去武当山罢了。”随即正色道:“妹妹冰雪聪明,难怪白玉堂会如此牵挂你,妹妹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对的是白玉堂确实让你忘了他;错的是白玉堂确实牵挂于你。”
楚飞霜淡淡一笑道:“请这位姐姐和展大哥先进庄上再说吧,家父刚刚仙逝,诸多招待不周,还望两位见谅。”说罢盈盈一拜,分明便是大家闺秀,系出名门,周身散发着傲人的气质,当真是不怒自威。
三人来到庄内,却见楚瑶光的尸身便在客堂之上,家丁杂役哭做一团,几个女眷早已哭的昏死过去。楚飞风呆坐椅上,漠然不动。
展昭心下一酸道:“楚公子,楚姑娘,还请节哀,展昭还有事前往武当山,就此告辞!楚姑娘,白玉堂非可所托之人,姑娘保重。”说罢牵着张紫筠向庄外走去。
楚飞霜朗声道:“展大哥!!我喜欢玉堂没有错!我非玉堂不嫁也没有错!不嫁玉堂,吾宁死乎!可是楚飞霜绝不会以腹中骨肉要挟他什么。我只想听他亲口对我说,说什么也好,叫我滚也好,让我从此消失也好。我只想听他亲口跟我说,仅此而已,飞霜并未奢望能留住浪子的心,也自知只是浪子万千女人中的一个,还请两位带我回开封,让我再见他一面。”
楚飞风站起身来,淡淡道:“飞霜,爹尸骨未寒,你说这些未免太不合时宜了吧?!展大侠,还望您不要见笑。”
楚飞霜神色黯然,道:“哥,原谅我,爹,原谅我,飞霜不孝,可是这一趟我非去不可,此番之后,我和他从此天涯永隔,相忘江湖,至死不见,待得我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亦出家为尼。”
“飞霜!!”楚飞风惊道:“你想怎么样都好,去寻他也好,也杀了他也好!但是你怎么能想出家的事!”
张紫筠喃喃道:“想那白玉堂,我忍不住又要盗用下后世的一句诗了,曾因酒醉鞭名马,深怕情多累美人…………白玉堂半世风流,蝶戏花间,青楼薄幸,还真是不辱没这两句话了……”
楚飞霜惨然一笑道:“哥,我已失节,不出家难道你要我死么?”
楚飞风一阵心痛,道:“自会有好人家不计较这个,况且就算世俗皆是如此,你留在庄上,哥哥也会照顾你一生,不要再妄言出家了!”
张紫筠道:“妹子,我们还要前去武当,山路颇险,你已有身孕,怕是诸多不便,你先留于庄上。待我们回襄阳时再接你回开封可好?”
展昭一惊,道:“紫筠,你怎么答应她了?就算我们带她回开封,白玉堂也未必……”
张紫筠拉过楚飞霜,取出绢帕拭了拭伊人的清泪道:“白玉堂怎样是他的事,我一定要把楚姑娘带回开封。没错,如果不亲口听他说绝情的话,楚姑娘亦会一生纠结。就好像公孙姑娘,若不是白玉堂违心的出口中伤,她或许也会一生孤清,终身不嫁,虽然公孙姑娘所嫁并非所爱,但是谁又知道日后不会幸福呢?我们带楚姑娘回开封,就算她和白玉堂没有转机可言,楚姑娘亦不会再纠结了。”
张紫筠口中的公孙姑娘指的自是开封府公孙先生公孙策的妹妹公孙若草了,白玉堂一夜风流,温香软榻,公孙若草赠以玉指环定情。白玉堂却飘然离去,公孙若草羞愧难当,悬梁自尽,幸被展昭救下,白玉堂为断其念想,骂其是他白五爷的接客娘,公孙若草心死成灰,草草出嫁。其实白玉堂成名江湖,杀人犯案,皆留笔墨,实则是墨客风范,风雅之至,风流却并不下流,此等厥词本不该出自其口。可为断那公孙姑娘的念头,白玉堂亦不惜自毁形象,大放厥词,实则将那定情指环一直带在身边。白玉堂半世风流,阅尽女人无数,对那公孙若草亦是一时意乱情迷,并无感情可言,带着那玉指环完全是一份歉意,此等之举,想那白五爷并非鼠辈,只是行事乖张罢了。
楚飞霜感激的望了望张紫筠道:“姐姐,谢谢你,我随你们一起去武当山好么,我怕你们是缓兵之计呢。”
展昭急道:“既然紫筠已经答应你,我自当会带你回开封,只是我们此番真的要去武当山,楚姑娘有孕在身,自是诸多不便,在庄上安心等我们便是。”
张紫筠淡淡一笑道:“昭哥,我们就带着楚家妹子一起上武当吧,此等心境,怕也不可能安心等待吧。自是怕我们回程绕过襄阳,偷偷跑回开封去了。”说罢向楚飞风道:“楚公子,楚家妹子就交给我们吧,我在江湖上排名是负的,信誉度估计也是负的,但是昭哥的为人你自该信的过的。”
楚飞风沉吟半晌,拉过楚飞霜道:“山路凶险,你又有孕在身,路上千万小心。”转身又向展昭道:“今笑傲庄遭此变故,在下也无心再故其他。望展大侠在武当山办完事后再回趟襄阳,做哥哥的,还有些事情要和妹妹交代,想那白玉堂唇枪舌剑,飞霜自不是敌手,我自然要交代几句了。只是今日家父暴亡,我一时词穷,亦说不出什么了,一切等回襄阳之时再说吧。”
展昭点了点头,向楚飞霜道:“楚姑娘,那委屈了,我们这就上路吧。”楚飞霜嗯了一声,跪倒在楚瑶光的尸身前,叩了三首道:“爹,女儿过些日子再回来看你。”张紫筠扶起楚飞霜,三人便向庄外走去。
夕阳西下,天际一片血红,暮霭沉沉,寒烟衰草凄迷,楚飞霜道:“一直叫你姐姐,你怕是还没有我大吧?我十九了,你呢?”张紫筠淡淡一笑道:“呵呵,我叶赫老女了,二十有六,怎么会没有你大?我叫张紫筠,你叫我张姐姐便是。不好不好,张姐姐,倒似楚香帅身边的张洁洁了,还是叫紫筠姐姐,或是干脆叫紫筠吧。”古代女子十三四岁出嫁亦是常事,张紫筠二十六岁真可称得是老女了。
楚飞霜道:“紫筠姐姐是来自那个叫叶赫的地方吗?楚香帅和张洁洁是江湖中人吗?妹妹倒没听过呢。”
张紫筠绾了绾头发道:“我是江宁府人,叶赫老女是个典故了,从前有个地方叫叶赫,是女真族的,那里有个女子号称女真第一美女,她被作为政治武器,几番许配给别人,却都没嫁成功,便被称作叶赫老女。后来终于嫁了出去,可惜没嫁多久就死了,红颜薄命莫过于此。至于楚香帅名叫楚留香,是说书里的桥段,楚留香风流倜傥,人称香帅,有很多红颜知己,这点倒是挺像那白玉堂的。张洁洁便是他的一位红颜知己。”其实那叶赫老女是努尔哈赤时代的事情了,实则是几百年之后了,张紫筠为避免麻烦,直接以很久很久前取而代之。至于楚留香,古龙的小说从来就没有明确的历史背景可以考究,张紫筠只好以民间说书故事搪塞过去。
展昭道:“我展昭好歹也算读了几本书,听过几段说书,怎么张姑娘的典故我却听都没有听过,怕又是在拿后世典故来糊弄小姑娘吧。”
张紫筠呵呵一笑道:“展公子这么喜欢拆我台么,现在才发现,你的嘴巴这么损呢!真是辜负了你那副温文儒雅的神情呢,你扮猪吃老虎呢!哼。”说罢在展昭的胳膊上重重一捏,展昭吃痛却又不好意思叫出声来,蓦地看见张紫筠脖颈上已风干的血痕,心下一阵怜惜,轻轻抚了抚伊人的脖颈道:“疼么?”张紫筠没好气道:“废话,你拿刀在脖子上划一刀,你疼不疼?”展昭默然不语,只是轻抚着那道血痕,张紫筠懊恼道:“只是别留疤才好。”
展昭柔声道:“你皮肤这么白,就算真留下疤痕,亦是不明显的,切口又细,不会有明显的疤痕的。况且真留疤了又有什么打紧,不也一样漂亮。”张紫筠一羞道:“你当别人是死人啊,没羞。”说罢向楚飞霜望去,却见伊人一脸怅然,独叹西风凉,不禁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