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见秦婉词很是甜和的笑意,突然眨了眨眼睛,神秘道:“郡主,您可知道遇刺的最后那一刻,您口里呼喊的全是王爷,把我们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秦婉词眉心一跳,手中拿莲子的动作也停下了,她看着墨香,顿顿的问:“你可当真?”她醒来之后,只觉精神恍惚,对于秦依死后的事情,记忆都模糊不清,只是感到萧奕洵最后突然的出现。
墨香见秦婉词有些发蒙,低声笑道:“当然是真,你哭着喊着王爷怎么还不来,就把王爷给喊到了,把我们周遭一群人都给吓傻了。王爷见你身在血泊之中,那神情简直比自己受伤害痛苦十分,不过”墨香故意停了停,眼睛咕噜一转,愈加神秘,“我看的出,王爷见你那般呼喊他,心里是有一份高兴的。”
秦婉词极力想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却一筹莫展,她脸上不由一烧,当着那么多人,她行为得有多失态。
墨香倒是不在乎这一点,她剥了一把莲子到琉璃盏中,回过头来,神色严肃了几分,她循循道:“王妃,您自己还没有发觉吗?在你最伤心无助的时候,您最后想到的人是三殿下啊……”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秦婉词素来聪慧,定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秦婉词默默不语,她问自己,当黑衣男子那一剑劈下的时候,她脑海里闪现过的人有哪些,她的不舍有哪些,孩子,兄长,萧楚延还有萧奕洵……
什么时候起,开始一直想着他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认定自己对萧楚延的感情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的,绝不会动摇。可如今才半年吧,心境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吗?她当真是这般滥情的女子?
“墨香……我怎么会这样呢?”她喃喃的发问,她当真不懂。
墨香叹了一口气,果然,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劝慰道:“郡主,您觉得愧对五殿下吗?”秦婉词神色黯然了一瞬,算是默认了。
墨香和淡的话语丝丝传来,就像温水一样滑过她迷茫的心:“那就愧对吧,可是现在王爷是您的夫君,您对夫君动心有何不好呢?况且您和王爷自幼感情就好,王爷对你早就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了,郡主聪明如你,你会不知道?所以对于王爷,您也不会只是单单把他看做哥哥。”
她又接着说:“如今,您已经无法否认您对王爷的感情了。既然如此,何必要再纠结呢?”她抓了一把莲子放到秦婉词手上,定定道:“珍惜眼前的才是最好的。”
她最后一句话仿佛指路灯明灯一样在,秦婉词迷失的道路中映出了一道光辉。对啊,她一直在迷茫,一直在愧疚,可是已经这样了,她还能否认么?放弃那么多才换来这一个,她怎么可以不珍惜?
墨香见秦婉词一度迷蒙的眼中透出了清亮明晰的光辉,知道她差不多要想通了,便想到了另外的事情,笑道:“王妃可知道,现在外面都把王爷夸翻了天。”她神情有些激动,满是敬仰之情。
秦婉词知道墨香说的是什么事情,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点点头:“奕洵这两件事处理的确实漂亮。”若是她,定然是想不到这么好的法子的。
墨香看到秦婉词脸上划过的一丝柔情,抿嘴笑道:“王爷果然是上心王妃,据说有人劝王爷求情于陛下,祈求陛下的庇护,但是王爷偏偏不,偏要狠狠的惩罚那些人。果然是因为伤了您,王爷才会这般震怒。”
秦婉词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全然赞同墨香的话。虽然她的受惊是一部分原因,但绝对不会是全部原因,以萧奕洵的心机与城府,他必定是考虑良多之后才走出了那样几招漂亮的棋。
但墨香想到那几具悬挂的无头尸体,心中便觉得惧怕:“可是王爷对于那些死尸好像太过残忍了……”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素心已经走了进来,身后站着浅浅笑意的萧奕洵。
墨香后悔差点的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断,素心见墨香懊恼的恨不得去撞墙的表情,吃吃笑着,赶忙把她拖出了房门。
秦婉词见到萧奕洵,一时有些尴尬,讪讪笑道:“墨香没别的意思。”
萧奕洵见素心忙着把墨香拉到门外,墨香也是一脸“奴婢死罪”的神情,不怒反笑:“这有的什么。”
他无意瞥见了已经剥好的莲子,珠圆玉润,乳白色的一颗颗滚在一起,看着就很可口,又见秦婉词手里握着一把,便笑道:“看来你挺喜欢吃的呀,”他不怀好意的一笑:“那么明天我再让霁云‘顺路’摘点儿过来。反正我看他也一直闲着没事干。”
秦婉词忍住笑意,默默地对龙霁云表示同情。
她递给萧奕洵几个莲子:“你尝尝,的确很好吃。”
萧奕洵接过手里,却没有吃,只是看着秦婉词,目光深邃:“墨香他们都认为我对于那些刺客的手段有些残忍,那么你是怎么认为的。”
他目光直视秦婉词,不想放开她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秦婉词听了,却是淡淡一语,眼中却颇有深意:“不用次手段,怎么震慑的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她眼前划过秦依的斑斑血迹,言语之中透出一股森冷之气:“要是示弱,这档子事还会发生,我只恨查不出这幕后之人。”
见秦婉词动了怒,萧奕洵突然觉得心中放松了一下,因为秦婉词懂他,他略有激动,握住她的手,承诺:“总有一天会查到的。”
秦婉词淡淡的看着萧奕洵,没有说话,清澈的眼神里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怅惘,良久,她又将目光投向窗外,细碎的光阴从照在窗沿,几缕尘埃在其中飘忽可见。
她叹了一口气,方道:“奕洵,你知道么?那日,我杀了一个人,亲手杀的。”她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分明第一次杀人,我当时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不是,不仅当时,我现在也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她收回目光,嘴角不觉间提起了一份苦涩的笑容:“我以前也不知道,我竟会有如此冷血的时候,我刺出那一剑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脑海里只有一个年头,我要他死!”
她突然的感慨让萧奕洵微微动容,她不说他还不知道他竟做了那样的事,一时间他更加后悔没有随同秦婉词一起去。那天,他本想着赶快下朝,快马赶上秦婉词一行人,却在刚到城门口的时候从禁卫军口中得知了她方的求援信号,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可是当他看见秦婉词一身血衣的时候,他几乎要发疯,还好,她没有事。
他猛地将秦婉词抱在怀里,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柔声安慰道:“傻瓜,当时你不杀他,那死的就是你们自己了。这个时候出手怎么能够犹豫,你做的很好!”
他的话语仿佛浸染了一种特殊的魔力,让秦婉词僵硬的身躯渐渐软了下来,萧奕洵拍拍她的背,无不疼惜:“还是我疏忽了,让你遇到这样的事。”
他看不见秦婉词的神色,却只听得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了……”自从萧楚延出事以来,秦婉词就知道事关权势纷争,必定不会风平浪静,嫁给萧奕洵后,她更明白前方有多少危险袭来。所以面对危险她可以不慌乱,因为她知道萧奕洵不可能一直能庇护到她,有的时候,还是要自己保护自己。
萧奕洵的心弦被秦婉词这句话轻轻的拨动了一下,他且喜且忧,喜的是秦婉词刚毅自持,忧的是怕以后会再有危险。知道萧奕洵心里担心,秦婉词含笑往他嘴里喂了一个莲子,和声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
嘴里甜丝丝的,萧奕洵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道:“你姑父想要入京拜谢。但是被我回绝了。”
秦依死后,萧祁为着秦婉词的面子,和当初对秦慕阳的一点愧疚之心,特意追封了她为四品恭人。楚焕东不过是五品的知府同知,秦依的越级追封已经显示了皇上的恩德。多年来,秦煦卿对楚焕东多有打压,以至于楚焕东一直无法进到中央,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想进京拜谢,顺便也能疏通一下人脉。
但萧奕洵知道秦婉词向来不喜欢她的这位姑父,所以便推了回去。
果然,秦婉词原本的笑容散了开去,她只冷哼一声:“他来京城做什么?就得将他的一干妄想打碎!”当初她和秦煦卿走投无路之时,她很清楚的记得有哪些人在背后落井下石。这几年秦煦卿也算仁至义尽,若非秦依的存在,他楚焕东还能安然坐着云阳的知府同知么!
见秦婉词生了气,萧奕洵好声劝道:“也不要为了外人生气啊,不去理睬他不就行了么?”虽然是因为恨屋及乌,但是萧奕洵对楚焕东也着实没什么好感。自己妻子的生死尚不顾问,倒是一门心思的想往京城跑。
“奕洵?”秦婉词乖顺的趴在萧奕洵的肩头,又给他喂了一个莲子,小心翼翼地发问。
“嗯?”
“我们把玉晗接过来住好不好?”秦依死前的嘱托历历在目,秦依三个孩子,等于毁了两个,唯一只剩下楚玉晗一个。按照这个态势下来,自己那丧心病狂的姑父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把玉晗放在云阳,等于是羊入虎口,她怎么也不忍心看如花一样的玉晗受尽摧残。
听秦婉词讲过他那个姑父的壮举,萧奕洵便知道秦婉词心里担心什么,他温颜一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若真想,把你表妹接过来也没什么不可,反正按理说她要为她母亲守孝三年,你姑父也没得办法逼他出嫁。不过把她接过来,你也有个亲人在身边,什么时候还能说些贴己的话。当然,你若要是给你表妹在京城里挑个好夫婿,也是极好的。”他促狭一笑:“要么直接让我纳入府中吧,这样你也省心了。”
萧奕洵不反对,秦婉词自然是很高兴,可他后面却是调笑起来,秦婉词一把抓了一大捧莲子往他嘴里放去,吐吐舌头:“看你还要胡说!”
萧楚延一把抓住她的手,莲子“咯咯噔噔”的掉在地上,他凑到秦婉词面前,深呼吸一口,然后笑意愈浓:“好大的一股醋味啊。”
秦婉词脸一下子羞红起来,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红着脸分辨:“我才没吃……”
话音未落,便被萧奕洵清凉的唇堵住,她瞪了瞪眼睛,感觉到他身上唇间莲子的清香,轻轻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