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襄平日里虽然有几番风流公子的味道,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元氏家族的长子,受了元疏和元徵这么多年的教导,心机城府绝对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
所以,元襄的话让荣苏不得不再次权衡一下其中轻重,片刻,他便低声道:“我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皓月他毕竟根基不稳。”
“好了,皓月的事情等一会再谈,先去看看我和皓月给你准备的居所吧。”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城东的连府。元襄有些抱歉道:“这怎么说也算你的迁居,碍着你的身份,是不能给你大办的,今天你就先搬进来,等安顿好了,我和皓月晚上单独给你设个席。”
荣苏淡淡微笑:“哪里就像你说的那么麻烦,你还真是有心了。”
抖擞了精神,元襄引着荣苏进屋:“快来看看吧,别看外边不起眼,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看元襄这般兴奋,荣苏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荣苏的新居紧连着连府,据元襄所说,这个房子还是当初大将军连战在世时扩建的,是为了给连皓月当时重病的母亲建一个小型的花园,只不过才建完,连皓月的母亲便去世了,这个房子也就空了出来,没有人住。当元襄提议让连皓月在连府附近找一处房子的时候,连皓月便想到了这个小花园。这个小院子房屋不多,只有三间,其余便是花石鸟虫,环境与荣苏在郊外的那座竹屋差不多,想想荣苏应当很喜欢。
现值七月,正是暑气严重之时,可是这小院多青竹凉树,即便是夏日之时,也十分清凉宁静,自从进了院子,荣苏的脸上便一直挂着笑容,元襄一件荣苏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必定是很满意的。荣苏左右打量了一番,赞道:“也来过连府好多次了,竟不知道皓月府中还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
正说着,连皓月便从中间正屋走了出来,一把拭去了额间的汗水,对荣苏笑道:“总算是把你请来了,这正屋,刚刚给你收拾好,把你的行装都放进来吧。”当连皓月看着元襄带着十几个人是有四五个人搬着两个箱子进了正屋,他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元襄:“就……这么点?”
元襄拱手:“对啊,就这么点……”
荣苏自己抱着一包行装,眼眸微转,笑道:“刚刚上任的中垒令大人亲自监督人帮我打扫屋子,这样的厚恩,荣苏可担待不起。”
这么一听,元襄倒不高兴了:“本公子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孙,亲自迎你迁居,怎么,倒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中垒令。”
荣苏大笑,随后道:“镇国公世孙亲迎小民,此等大恩德,小民虽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拜谢镇国公世孙大恩。”说着,就要给元襄行一个大礼。
连皓月一把扶住荣苏,道:“好了好了,都是玩笑,元襄你连这也要攀比。”
三人一阵嬉笑,荣苏却突然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懂,低头一看,竟是三只雪白的兔子,一身绒毛白净如雪,正蹭在自己的脚边,他微微一愣,道:“你这院子……还养了兔子?”
元襄与连皓月低头一看,连皓月目光微微一动,道:“它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应该是昨天让人打扫的时候偷偷跑来的。
元襄见了这三只兔子,弯下身抓了一只在手里,道:“你还养着这三只肥兔子?早跟你说了,把它们宰了吃了,九公主常年养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这肉肯定好吃的不得了。现在正是肉嫩的时候,等这几只小兔子变成老兔子了,那肉就不好吃了……”
元襄说话素来口无遮拦,要是一般人和连皓月这么说,连皓月早就把人赶出府了。纳兰媛姬最后留下的东西,他宝贝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吃?虽然并不怪罪元襄,可是连皓月却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满嘴的牙打掉,让你下辈子只能喝汤。”
元襄做了个鬼脸,把兔子递到连皓月的怀里,嘴里感叹道:“哎哎,真是世风日下啊,现在本公子竟然连个兔子都不如了……”
看着这三只雪白的小兔子,荣苏心下欢喜,蹲下了抱了一只在怀里,问道:“这是九公主的兔子?怎么会在这里?”他刚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绒毛,眼神却忽然一变,声音也微有变样,迟疑道:“这个九公主……是不是奉旨远嫁靖朝……豫昭王府的那个公主?”
一提起纳兰媛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尴尬,原本荣苏这种微妙的变化应该是能被连皓月与元襄发现的,只是连皓月如今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兔子,面无表情,元襄一见荣苏直接提起了纳兰媛姬,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连皓月。
这三只兔子是纳兰媛姬出嫁前最后一次见连皓月还给连皓月的,连皓月至今还记得纳兰媛姬双眸含泪,哀声对自己说:“我走后,除了你也再没什么牵挂了。我也知道,以你的心性,只怕轻易忘不了我,这三只兔子原本是你送我的,我也不能带走了,放在宫里只怕也没人会像我一样悉心照料。现在就把它们还给你……你好好养着,等它们老了……死了……你也就把我忘了吧……”
可以说这三只兔子是纳兰媛姬给连皓月留下的最后的念想,元襄甚至连皓月对纳兰媛姬的感情,所以每每同连皓月开玩笑让他煮了这几只兔子,把一切情仇全部吃进肚子里,一了百了。
咬了咬牙,荣苏让自己回过神来,扭头却见连皓月低着头一言不发,正诧异他突然低落的心情,脑中却猛然想起第一次与连皓月见面的那个晚上,元襄曾经大吼的几句话:
“你说说,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么?我告诉你,九公主已经去了靖朝了,已经嫁给豫昭王了,你就是在这里喝再多的酒又有什么用?”
“是男人,你就站起来,领兵打到长安去!把那个什么豫昭王砍了,把你的女人夺回来!”
荣苏瞬间就明白了,看来那个九公主以前定与连皓月情投意合,只不过因为国婚难拒,所以只能忍痛割爱,嫁往靖朝了。心中莫名涌起一种苦涩,荣苏心中感念,奕洵啊奕洵,你这又娶了一个什么王妃啊……
弯下腰把小兔子放在地上,让它们自己去吃些草叶,可是刚放开没多久,这几只兔子又蹦跶蹦跶地跑回了荣苏的身边,荣苏一愣,元襄也一愣,复而笑道:“这三只兔子好像挺喜欢你的啊……”
荣苏略微有些尴尬,不得已,顺势又抱了一只在怀中,笑道:“那是,你的墨鬃也很喜欢我啊。”这几只兔子毛发柔软,抱在怀里十分舒服,荣苏扬眉对元襄笑了笑。
撇开了刚刚略微凝滞的尴尬气氛,元襄“呵呵”笑道:“但是,论骑术,你仍旧比不上我。好了好了,这兔子就不吃了,荣苏,你赶快进去把屋子清理一下,晚上,我们为你小小庆祝一下。诶,那位仁兄,也不要发呆了,一起来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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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执金吾的首领方涛已经确定明年初就要调离执金吾,这个时候,连皓月成为了执金吾的二把手,那么这一举动给旁人的暗示就很明显了,方涛一走,连皓月就会执掌执金吾。方涛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元庭甚至不需要提点方涛,在执金吾里,方涛也会好好的照看连皓月。
所以,连皓月初入执金吾之后,方涛便将大多数的事情交给连皓月去办去指挥。可是这一来,便有很多人暗中不服气。毕竟执金吾首领的这个位置也一直有不少人在盯着,如今半路突然杀出了这么一个连皓月,是谁都没有意料到的。何况这个连皓月在官场上为官还不到一年,这更是让那些以资历自尊的人感到了巨大的耻辱。
虽然明面上许多人不敢和连皓月过不去,但是背地里却给连皓月添了不少的麻烦,还有不少人偷偷放出传言,连皓月没有实力做执金吾的副手,不过是凭着与元氏大公子的关系,才得到的这份官职,谣言一出,执金吾内多有诽谤之音。方涛调任在即,对手下的事情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有几个人在下面更是无法无天,消极怠工、不服命令的事情比比皆是。
连皓月以往常年在军中,又是宿伊领军,军纪严明,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但是他心气高傲,知道手下的这些人不服自己,所以实际也不愿让方涛插手,从而坐实自己有门路这样的事情。他原不想与这些人一般见识,但是很快,他便发现执金吾中存在的问题,已经不能不整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