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日,傍晚时分,崇徽公主的仪仗队抵达函谷关与漆若凌汇集。
漆若凌早早的就等在关门口,待到仪仗队一到,他自先迎上去,对历疏道:“姑父一路可是辛苦了。”
历疏笑道:“殿下亲迎已是微臣之幸,何来劳苦一词?”
漆若凌也不虚着,只让手下的人好好地打点一番,道:“已经连续走了三天有余,今日也先行在函谷关休憩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说着,漆若凌徒步走到一匹骏马前,马上之人长衣当风,发丝如缕,神情虽是平和沉稳,却自有一番睥睨天下的神气。
微微一笑,漆若凌抬起眼眸,道:“秦阁主,终得一见,您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
漆若凌乃云殊皇子,为显尊重,秦煦卿起身下马,笑了一笑:“臣等虚名,殿下谬赞。”可是话语之间,秦煦卿却瞬间感觉有些奇怪。
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漆若凌便让人先行带他们整顿休息一番。
秦煦卿自与苏云卿一间屋子,为着安全,安排在了萧晗薇住所旁边,以防万一,其余人等住处皆已被漆若凌安排妥当。
秦煦卿与苏云卿皆是习武之人,所带之物并无多少,简单收拾一下便好,苏云卿将自己的佩剑挂在一旁,微笑道:“这个云殊的皇子倒真是细心,连着一些位阶并不高的人,都一应安排好了处所,也真难为他了。”一个意图天下之人,竟连琐事也能周全考虑,倒是有些出乎苏云卿的意料。
夕阳下落,窗外余辉灿烂,只是函谷关到底风大了一些,窗帘被吹地动荡不停,秦煦卿起身阖上窗户,淡淡道:“听闻他手段狠厉,心机深沉,光照面是看不出来的。”透过窗纸,金色的余辉打在秦煦卿的脸上,他的神情略略有些复杂。
这时,屋外有人轻声敲门,苏云卿打开门一看,一位黑衣劲装的男子昂然站立于屋前,微垂手,声音冷峻,拱手道:“殿下邀鼎剑侯晚膳后侧山一聚。”
秦煦卿眼神微敛,却笑答:“殿下相邀,卿必然前往。”
来人简单行礼,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多余,转身阖门离开。
待门关上之后,秦煦卿与苏云卿皆没有说话,二人各有所思,默然片刻。
半晌,秦煦卿才从窗檐离开,坐了下来,给苏云卿还有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刚刚来人看样子该是漆若凌的贴身侍卫。云卿,我问问你,你觉得他的功夫,较之于你,如何?”
苏云卿微垂眼帘,却掩不住眸中异样的光芒,他语气平淡,却道:“仅仅一个照面,可能很难断定,但从他步履与行为之间,可以推断,其水平较之七剑,相差无多。”
秦煦卿喝了一口茶,目光悠远:“自是,此人修为担得七剑,不过仍然在你之下。”“七剑”虽为一名,但七人之中,自然也有高下之分。这不是让秦煦卿在意的地方,令他在意的事是另一件:“漆若凌心有霸业,周围之人尽是高手不假,但他本人虚实,我却看不出来。”世上很少有人几眼之内,秦煦卿看不出他修为高下,这一点,倒是让秦煦卿颇为挂怀。淡淡茗一口茶,秦煦卿的眼光锐利如寒锋,看来今夜,注定不会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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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夜已昏暗,函谷关地势近北,向北地形一路辽阔,一马平川。夏日夜晚,更是月朗星疏。
夜色如泼墨。染尽重峦疏林,大风扬起,漆若凌独自一人负手立于山尖,看苍茫之地,吞吐翻云之气,云后星斗,纵横山河。
“风云阁主果然守时,并未叫在下等待多久。”收回瞭望苍穹的视线,漆若凌微微一笑,临风回首,身后山道,一人轻衣缓带,逐步拾级而上。
秦煦卿犹自淡然一笑,目如朗星:“四殿下相邀,煦卿岂可怠慢?”
漆若凌浅笑迎上几步,淡淡道:“今日邀阁主一见,在下并不想以皇子身份与阁主一叙,自然也就希望阁主抛却鼎剑侯以尊贵身份。”
秦煦卿目光微动,却是不动神色,只反问:“这么说,殿下想以江湖人的身份与我一叙?”
心思锐利,一眼看穿,漆若凌抚掌而笑:“与旁人说不得,但与阁主,这些话若岭却可一说。若凌幼年之时,因出生缘由,被凌天皇族放逐云殊之外,隐于草莽之间,幼年之时,国家大事听闻的少,倒是江湖传闻,多有耳闻,试问天下江湖,谁人传说比得了风云阁主?故,我如今虽为云殊皇子,幼时的敬慕却也是少不得的。”
眼中微微露出异样,漆若凌此人不知深浅,所言话语也不知几真几假。今日初见,漆若凌便对自己道“大名如雷贯耳”。当时秦煦卿便心觉异样,他最多不过是靖朝一位王侯,名声再大到了云殊去怎么不可能如雷贯耳。漆若凌今夜这么一般解释,倒是有些说的通了,他蓦然淡笑,只云淡风轻道:“殿下一身武艺已是高深莫测,如今又放眼皇权,不知在下还能有何能与殿下一叙?”
“阁主此言诧异,为人能者,不拘范围,阁主人中豪杰,阅历非凡。何况,阁主天人资质,不过而立,便已公认天下第一,这一点,在下实在佩服。”话语之间,漆若凌已然隐隐有了激动的神色。
秦煦卿“哈哈”一笑,对视漆若凌,道:“一般像你这般功夫的人对我说这么一番话,都是想和我过过招的。怎么,四殿下也想一试?”
漆若凌缓缓摇头,道:“阁主武功已臻化境,若凌无需再探,况且阁主身手,若凌早已见识过,无需再看。”早已见识过?秦煦卿细想,却不知何时在对方面前出过手。漆若凌又道:“况且,你我都应清楚,今夜少不得一番厮杀。不过不是我自夸,你我联手,天下无人可挡。”
秦煦卿没有说话,漆若凌有什么心思他很清楚,如此高调的宣布亲自前往函谷关迎亲,只差昭告天下,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人尽皆知,可他却偏偏只带十五人于自己身边。一开始,秦煦卿还有些奇怪,疑他思虑不周,如今却是彻底否决了这一想法,他不是考虑不周,不是不在乎萧晗薇的安危,而是他有极端的自信与极端的能力能够应对一切的意外。
“余话就不多说了,今日,在下也不过只是想和秦阁主随便聊一聊打发一下大战之前的时间罢了。”漆若凌深蓝色的眼眸在夜空之下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魅惑力,他再次看望苍穹,问道:“我想问问阁主,在你心目中,谁担得起这江湖之中天下第一的称号呢?”
没有想到一个皇子会和自己聊这么多关于江湖的事情,秦煦卿笑了笑,却也不想在端着架子,他知道,论实力,眼前的人有能力与自己平起平坐,:“殿下这么问,看来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秦煦卿顿了顿,目光悠远,似与夜幕混为一体。他舒展胸怀,语气悠长:“远的不说,传说之中多有不实。近一千年,传闻最多,名声最大,议论最多者,不过四百年前艳冠天下的烟雨楼主冷萧逸罢了。”
冷萧逸,这一千年来公认的武林大地上最具传奇的人物,他父亲冷涧清乃羲朝初年状元郎,可他自小便弃文从武,拜得武林泰斗明河谷岚荒老人门下,借岚荒老人之力,少年之姿便建立烟雨楼,广招天下英杰为己所用,东征西讨,西破唐门,平烈火山庄,南攻冥月神教,不过数年,烟雨楼已成为中原武林第一门派。他醉心武学,少年之时,便极力研究究极武学,耗时十年,终成如今武林第一武学宝典“玄天诀”。可是正是在烟雨楼万盛一世之时,各地不满势力集结同盟,暗地准备推翻烟雨楼的统治,那是竟是朝廷也担心烟雨楼盛势过大,影响过强,便连接一些反烟雨楼的同盟,准备分解烟雨楼。
恰逢那时,西域之地,出现惑人“邪教”引得西域一代民不聊生,甚至染指了中原,妄图侵染羲朝政权。只是,因为冷萧逸恨绝邪术霍乱人间,在中原之地极尽绞杀,更派人一路追杀至西域,邪教伤亡惨重,不得前进一步,恨极了冷萧逸,所以便与反萧同盟联手,一同对付烟雨楼。
烟雨楼腹背受敌,冷萧逸却忧心天下,最后以命为计,设下惊天杀局,一人之力,于苍河关血斩一千人,将邪教所有上位者悉数斩杀,最终力竭而亡,以自己的牺牲保得一方太平。
烟雨楼在冷萧逸死后便被其妹妹剑仙冷慕汐接管,冷慕汐按冷萧逸临终遗命在五年之内,将烟雨楼逐渐解散,并一生守护烟雨楼群众不受人追杀报复。
仅仅辉煌了不过十五年的鼎盛王朝就此解散。但是烟雨楼这个名号,却因冷萧逸一人比一千年来任何一个门派的名声都要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