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敏儿把面条盛好,转身后才看到站在门外的苏希诺。
“巴达维先生,晚上好……”斯敏儿低声问候道。
苏希诺从回忆中收回心神,斯敏儿的话让他原本就有点阴郁的心情又往下沉了几分。自己明着暗着已经给过她这么多提示了,她却总是学不会转换思路。
他颦眉,不知道还需要纠正她多少次她才改变对他的接称呼。他脸上的表情有点紧绷,颔首应了声:
“晚上好。”
“您觉得好点了吗?”斯敏儿礼貌地问。
“嗯……”
斯敏儿羞窘地告诉对方:“巴达维先生,阿兰他们都不在……所以我擅自使用了厨房,希望您别介意。”
“为什么我要介意?”苏希诺反问。
斯敏儿始终把自己看作是外人,因此在面对屋主的时候会有这些顾虑。面对苏希诺的反问,她也是无言以对,只好打岔道:
“拉雅说会让周先生派人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巴达维先生,您要不要问一下他们?”
苏希诺当然知道原因,正是他让周启俊别派人来的,他要的就是与斯敏儿单独相处,自然不需要碍眼的电灯泡们。
他冷淡地回答:“不用了。”
“那个……巴达维先生,我烧了晚饭,您现在要吃饭吗?”
“那就吃吧。”苏希诺被她一直“巴达维先生”地喊着,心情愈发阴沉了。
斯敏儿感觉他有点不悦,还以为他是口是心非。说来也是,人质给他烧的饭能吃吗?正常人都会觉得她别有所谋吧?
苏希诺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又误解自己了,他暗自叹息。
自己又沉不住气了,不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能过于激进的吗?一个一直加害于自己的人突然示好,任凭谁都无法坦然接受的,斯敏儿这些反应只是人之常情,他对她摆脸色只会适得其反。
他往外面的餐桌旁一坐,问道:“吃什么?”
斯敏儿听他问起了,尴尬地回答:“我煮了意大利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都说了我没什么好介意的。”苏希诺打断,他下意识地弓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做出了暗示她上菜的动作。
斯敏儿将面条和餐具摆放好,接着把自己那份摆放在与他相隔了两个空位的位置去。斯敏儿正要坐下,苏希诺伸手把她的碟子拉到自己旁边的桌面去了。
斯敏儿心中一凛,苏希诺移动了她的碟子后,兀自若无其事地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他是要自己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吗……之前拉雅摆菜的时候,总会把斯敏儿安排坐在苏希诺身旁,斯敏儿对此很是不适应,本想今天这顿饭能回避一下的。
她不好反抗,只能头皮发麻地坐到他的旁边,动作拘束地也吃了起来。
苏希诺没有评价斯敏儿的手艺,不过他吃得很快,想来是不觉得难吃。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斯敏儿这时也快吃完了。
苏希诺直勾勾地端详着她,自己为何总是会从斯敏儿的身上看到自己妹妹和母亲的影子?在过去,妹妹和母亲是这个世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而现在,他总是透过斯敏儿看到她们。
斯敏儿弹琴的时候,他仿佛看见雅丝儿的幻影;斯敏儿煮饭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母亲的身影。这让他产生了即怀念又温暖的感觉,明明会觉得悲伤,却无法控制地一再忆起。
他遇过的会弹琴会烧饭的女人不在少数,为何在其他人的身上,他就不会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呢?
这代表了什么?苏希诺觉得自己心中渐渐有了答案,一开始他只打算把斯敏儿当个床伴对待,而今看来,自己对她的渴望远远不止停留在肉.体层面这么简单。
他毫无预警地问道:“我刚才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斯敏儿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她满脸茫然地抬头。
苏希诺说得更具体一些:“我刚才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只要你答应留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家人的事情。”
斯敏儿恍然大悟,心道对啊,刚才他们的谈话还不算取得结果。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再问,幸好他重新提起了。
与对方的这轮谈话会关系到她的命运,斯敏儿连忙正襟危坐。
她慎之又慎地问道:“巴达维先生,您让我留下来,是希望我为您办什么事吗?”
“可以这么说。”苏希诺的答案有点语焉不详,他在心里补充,给我当老婆也算是办事吧?
斯敏儿自然猜不透他的真正意图,她唯有用第一次与苏希诺见面时的戒备姿态继续问:
“那能否请您先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呢?”
苏希诺单手支颐,摆出思考的姿势来。他希望她做的事可多了,着实一言难尽。
斯敏儿希望他能看在自己最近这么乖巧的份上,会发发善心放过她。因为她真的搞不懂,自己的存在对苏希诺而言有什么价值呢?无非就是养了个吃闲饭的人。
苏希诺又反问:“如果我明确说了希望你怎么做,你就会配合吗?”
这问题可有点刁钻,斯敏儿谨慎地回答:“如果是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我恐怕无法为您执行……”
“你所谓的违背道德是指什么样的事呢?”
斯敏儿紧张地抿着唇,绞了绞手指,方道:“譬如……破坏别人的婚姻之类的……”
“嗯……”苏希诺沉吟片刻,斯敏儿所指的事是什么,他自然比谁都清楚,他蓦地想到一种好玩的解读方式,他打趣地问道:“那么,如果是成全一段婚姻呢?”
斯敏儿这下子更是如堕五里迷雾了,她讷讷地重复:“成全婚姻?”
“是啊,你不是不愿意破坏婚姻吗?那成全一段婚姻,你可以接受吗?”苏希诺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目光明亮,眼神变得无比清澄。
斯敏儿哪里知道他话中有话?只是顺着他挖好的陷阱往下跳。
“如果是促成一段好的姻缘……那当然不是违背道德……”斯敏儿这时又恢复了一点清醒,怎么听都觉得苏希诺的话不是表面听来这么单纯的,她不确定地问:“您要我做的事,跟这个有关吗?”
苏希诺决定不跟她拐弯抹角了,斯敏儿是个思想单纯的女孩,故弄玄虚的话只会叫她迷茫或误会。
他拉起斯敏儿的手,在她不知所措的眼神注视下,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的,我要你做的就是,成全我们的姻缘。更简单来说,就是希望你能嫁给我,当我的新娘,现在,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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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寂静无声,甚至连空调出风口的声响都听不到。
斯敏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她维持着这样的动作足足有两个小时了,这期间她连身子也不曾翻动一下。
自从被苏希诺求婚后,她就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如果那真的是求婚的话。
斯敏儿都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的,只知道呆愣地坐着。兴许是受的刺激过大,她甚至没有流露出惊诧的脸色来。
她的反应全在苏希诺的意料之中,他告诉她:“你慢慢考虑吧,我不会要你立即就给我回复。不过,你应该知道我希望听到的是什么答案。”
嗯……斯敏儿想起他最后说的这句话,立即理智地将“求婚”改成“逼婚”。
是的,这不是求婚,他不是要给她选择“Yes”Or“No”,这是赤果果的逼婚!他只是告知她自己的决定而已,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她不能忘记他提出这一切的前提条件——那就是,斯敏儿只有答应他,他才会放过她的家人。说到底,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过去,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苏希诺手中的筹码同样是斯敏儿的家人,只不过他要求她做的事情从“破坏雷骏凯与李佩凌的婚事”变成“嫁给苏希诺”而已。
尽管苏希诺的初衷并非是使用威胁的手段让斯敏儿嫁给他,只是如果他用正常的手段追求斯敏儿再向她求婚的话,估计还要走上许多充满波折的弯路,既然眼下就有很好的筹码,为何不好好利用?
只要斯敏儿成为他的人了,日后他们多的是时间培养感情。他是个重视结果的人,过程能简短就尽量简短,没必要横生枝节。
苏希诺的想法,斯敏儿自然是无法理解的,她甚至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爱意。
她现在冒出来的念头是——难道他要利用自己的婚姻来报复雷骏凯和李佩凌吗?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代价也为免太大了。
然而,姑且不说苏希诺正在打什么算盘,摆在眼前的现实是,她无法拒绝他!
逃不掉,斗不赢,连性命都被捏在他的手上,她还拥有说“No”的权利吗?苏希诺说给她时间考虑,明显只是一句空话。
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斯敏儿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偏偏漏掉了“因为爱”这个原因。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苏希诺整个求婚的过程就是个错误示范,不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不说“我想照顾你一辈子”,还给设定了一个“你这样做我才会放过你家人”的前提。
以斯敏儿的脑洞,哪里会把他的行为与爱情联系到一起呢?
这一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