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平阳看得很清楚,古青月的表情很复杂,有突然见面的惊喜,有不知所以然的疑惑,有为他突遭挨打的不平,也有丝丝缕缕的失望。
距离很远,又隔着玻璃,再加上天色阴沉,以一般人的视力,连影子都瞅不清,故而古青月无论如何料想不到自己的表情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否则,她不会将喜怒形之于色。
岳平阳很庆幸自己有了修为,获得了一双锐利之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直接看透本质,去除了许多弯弯绕。他之前对古青月抱有很多成见,也有太多疑虑,这个女人很复杂,像谜一样,似乎哪儿都有她,而哪个角度又都看不清她。
此刻也是,她怎么到了邢警支队?是因为别的事情还是专门为自己而来?但无论如何,岳平阳还是很欣慰,她至少是担心自己的,没有幸灾乐祸,这就足够了!
至于为什么不还手,岳平阳也说不清,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该吃的亏都要吃下去,现在不是他放肆的时候。
唐啸雄将程队推进了办公楼,让李春风几个人把岳平阳带到了支队东侧的小院儿里。
小院约有两亩大小,高大院墙上按了电网。墙下用钢丝网围成一米多宽的窄道,里边放养了几只狼狗,门口有四名警察站岗。
院中盖了一溜座北朝南的平房,全是水泥浇铸,虽不高大却异常结实,门是加厚保险门,门口装有指纹密码装置。
岳平阳心中还是一冷,看这架式,比监狱差不了多少。
等进门之后,岳平阳稍微松了口气。他原以为这里是审讯室;里边只是一张简易桌子,一把不钢钢椅,桌子上摆着台灯,墙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类的标语,但这些都没有。
屋中有床、有桌、有凳子,但都是像胶做的,连地面、墙壁之上也装着塑胶样的东西,踩摸上去,都是软软的。唯一不适应的是,墙和地面都是红色的。
屋子里边,还有一个小厕所,其空间异常狭小,高约一米七,宽不过二尺,仅能让人蹲下。
屋里有一股霉尘味道,看样子许久没有住过人了。
李春风碍于有人在场,不便多说,轻声说了两句话,岳平阳听得很真:第一句说了声“双规”,第二句说了声“鬼屋”。
他所说的“双规”,可能是指这里原先双规过某些官员;至于“鬼屋”,则是提示自己这里不干净!
李春风提示完毕,大声说道:“请把身上所有物品交出来,我们暂时替你保管!”
岳平阳兜里没有什么,如数掏出,放在桌子上。其他两个人在他身上细摸了一遍,连腰带、鞋带及那条老胡头儿给的项链状的小牌牌也拿走了!
最后,他们还将白虎女神给的神奇白席都取了出来,此刻,白席只不过像一方纱质小手绢。
岳平阳将白席攥在手里,席上可留有商雨的处子之血啊!他摇了摇头,“这个东西不能给你们,是我妻子的东西,我得留下!”
两人不允,岳平阳立刻瞪大了眼睛。李春风很是犹豫,打了个电话请示,又按照领导意图让岳平阳展开一下,岳平阳不敢猛抖,只是两手揭翻一下。
那两名便衣要亲手检查,岳平阳沉声道:“我说过,这是我妻子的东西!”
李春风赶紧拦住道:“水和饭会有人送,你先休息!”
岳平阳点头,看他们关门离去,而后躺到了床上休息。他本想静静地理理思路,不成想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异常深沉,一下子睡了五六个小时。岳平阳有灵气修为,即使再累也不会昏睡不醒,相反,熟睡之中脑子也格外清明。他知道唐啸雄曾经来过,吩咐守卫严格监控。听其口气,突然间硬了起来,话里带着一股邪火。
接着,又来了一个人,还同门口守卫说了会儿话,又启动了从外边可以开合的窗子朝里打量了几眼,听声音,倒是熟悉,但忘了在哪里听过。
岳平阳起来之后活动了一下筋骨。与此同时,门被打开,有人端个托盘走了进来,脸上笑咪咪,“你小子,又不老实啦!”
岳平阳瞪大眼睛,“龙排,怎么是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先吃饭!”龙排长将托盘放下,“我特地给你买了两个鸡腿,还有你最爱吃的大锅烩菜,这可是我跑了三家‘农家院’才整来的!”他说着递过来一块湿纸巾。
岳平阳哈哈一笑,擦过手,甩开腮帮子,左右开弓,一口米饭一口菜,三下五除二干完,而后啃鸡腿,滋滋溜溜,吃得满嘴流油。
岳平阳其实没这么饿,但他有心要气气这位龙排长,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英雄气概。能看出来,龙排长有点装逼,说好听点是居高临下的施舍心态,说难听点是幸灾乐祸看人笑话。
龙排长叫龙耕云,曾任过连队一排长,岳平阳在二排,两人相处过多半年。
岳平阳看不起龙耕云,这家伙小心眼太多,对上爱拍马屁,对下又扎扎呼呼,贪图小利,腻腻歪歪,经常拿十块钱让战士帮他买二十块钱的东西。岳平阳不单当众揭露过他,还半开玩笑地踹过他一脚。
有一次,龙耕云鼓捣岳平阳写了几幅字。事后,他竟然落上自己的款参加了一个军地联谊书法展,还拿了个什么奖,事后竟还敢厚着脸皮到处吹嘘。岳平阳当即把电话打了师宣传科揭发了。
后来,龙耕云调到了机关当参谋,打电话问岳平阳愿不愿到机关干?岳平阳冷笑,“凡是你去的地方我都不去!”
真没想到,又在这儿碰了面!
“吃饱了吗?”
岳平阳抹抹嘴,“谢谢排长!”
龙耕云递根烟过来,“好,不错,平阳啊,你成熟了!”
岳平阳笑笑,“排长也成熟了!”
“那可不,我副连转的业,现在,副科级了。说话管用!跺跺脚,啊,是不是?”他从岳平阳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与嘲笑,急忙把话打住。
岳平阳笑道:“你把话说完啊,跺脚干什么,坐股神经有问题?”
“你这个兄弟,成熟的不彻底呀!你呀,你呀,在部队里整事,到地方还不老实,打打杀杀,捅篓子吧?啊?作为战友,我为你心痛呀,我听说你还会巫术害人?邪教啊!前因后果你给我说说,我能帮则帮,兄弟啊,这可不是小事啊!大案要案呀!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呢!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啊……”
岳平阳无语,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直接打断,“排长,我这算什么?犯罪嫌疑人?你们这算什么,拘留还是逮捕?”
“这个我不定性,咱就是叙旧!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
“复杂到哪儿啦?排长,你们都是执法者,应该知道,我在这里最长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否则,就是变相拘禁,是违法的!”
龙耕云不正面回答问题,“好,你先歇着,我还有事!”他关门走了出去,嘴里嘀咕道,“娘希匹,五十块钱的东西都吃了,真是要当饿死鬼了!”
唐啸雄走过来,“怎么样?”
龙耕云:“还是那个球样,死硬!”
“心理素质够好!”唐啸雄道。
“这货关过禁闭,有经验,得狠弄!”
另外一人道:“尸检报告出来了,那五个人已经死了至少一个星期左右!而且――”
“我靠!啥意思?”龙耕云有点转不过弯,“他连死人都不放过?”
唐啸雄道:“你忙去吧!”
龙耕云迈着小步远去。
那人接着说道:“而且,那个山洞里死去的老太太尸体,是从火葬场跑出去的。据查,近一段时间,火葬场丢了八具‘大神’!这事邪门得很!不可思议!”
“依你看,山洞这事跟看守所被劫一案有没有联系?”唐啸雄问道。
“这两件事不一定有联系,但跟岳平阳应该有关系。不过,问题又来了,他身上的那两把手枪上没有任何指纹!”
“怎么可能?明明是从他身上拿出来的!”唐啸雄陡然提高了声音,“我搞不明白,上边为什么不让立即讯问!”
“老唐,你控制一下情绪。自上午见过那位女同学后,你就有些冲动情绪,怎么了,吃岳平阳的醋了?”
唐啸雄急了起来:“哎,你说,我哪里不如这个姓岳的,你看看她,啊,又是为他辩解,又是给他吹捧,简直成神了都。不就是个转业兵嘛?不就是会跳两下大神嘛!两年不见,你看她古青月轻浮到了什么程度!我非狠狠地弄这小子一下不可!”
“老唐,你都三十大几了,怎么跟孩子似的,至于吗?你跟她根本就没戏!懂不,案子要紧!你抓不住证据,怎么办他?再说了,我们顶多再关他十几个小时就该放了!”
“先熬鹰,注意监控,任何细微动作都不能放过!”
这几个人离得较远,声音也不高,但岳平阳听得很清楚。
“信息决定胜负!怪不得信息化战争牛逼!”岳平阳几乎要笑了出来:尸检报告替自己洗了不白之冤,手枪上没指纹就可以耍赖,一推二六五,完全不用担心了!
最可笑的是龙排长和唐啸雄这两个人,一个马屁精,一个是醋坛子,一个智商很低,一个情商不高,共同点都是自作聪明。
唉,人说举头三尺有神灵。何必神灵,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唐啸雄进来,拿了一张纸,很郑重地告知:自今天18:00开始,正式算作讯问时间!
岳平阳催促道:“那就赶紧讯啊!”
唐啸雄哼一声,“别着急,会叫你的!”
等他走后,岳平阳心气顿宽,开始盘腿打坐,储积灵气。
与祖师洞中比起来,山野之中灵气吸取较难,与山野比起来,城市中的灵气吸收更难。所谓难,不是吸纳不了,而是灵气不够纯正,有种丝丝瓤瓤的牵绊感,需要下大力过滤一番。细想之下,很可能是城市之中电线、电器太多,大地磁场被扰乱之故。
岳平阳睁开眼时,感觉阴气浓重了一些,周围一片静寂,料想已至深夜。
丹田之中,灵气刚积累了半成多点。细心体悟之下,北侧灵气稍微足些,岳平阳便头南脚北右侧躺下,以便足下涌泉穴吸纳更多灵气。
入静行功分为坐姿、站姿和卧姿,大多以坐姿为主,其他两种姿式为辅。随着修为提高,特别是度过天劫之后,行住坐卧都能吸纳灵气,并不拘于形式。
岳平阳熟睡之中,突然感觉有些气息异常,似梦非梦之间,看到脚后的墙壁鼓起了一块,墙面由红变黑,且黑色不断地变大变长。
他猛地睁开眼,竟见一个女人头从墙里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