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看就是头猪,尽管猪的特征不是十分明显,却透着一脸憨笨相,腰间挂了一个大葫芦,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味。
此人是个光头,眼窝深、睫毛长,大嘴岔子咧到耳边,身穿一破烂道袍,走路虽然一摇三晃,却不像狗头先生那般轻浮,反倒显得庄严得体、威风八面。
孙承英、续命先生见他过来,都急忙施稽手礼,“褚先生醒了!”
“龙虎争斗,时光倒流,是只鬼也得看看热闹哎!”褚先生半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岳平阳,“清凉子说的是他?”
岳平阳点下头,“在下岳平阳,请问老前辈,我师傅的毒该怎么个解法?”
褚先生摘下葫芦摇了摇,“可有酒?”
岳平阳苦笑,“待我出去,您要多少有多少?”
“还想出去?我等在此已然困了二百余年,要能出去,早就出去了。尽管你天赋精良,没个三年五载,门都摸不到!”
“我只关心我师傅的毒怎么个解法?”岳平阳受不了这帮怪物们没完没了的兜圈子,由急生怒,直接叫板!
南商雨拍了拍岳平阳肩膀,爽朗一笑,“什么毒不毒的,咱不治了!”
岳平阳没有说话,转头瞪着褚猪头。他哈哈一笑,将手中葫芦举了起来,“岳平阳,你可动手来抓抓我的葫芦!”
岳平阳根本不等他把话说话,疾使灵气抓向葫芦,葫芦没有取到,反将自己震得退了几步。他没料到,这只猪头竟有这么高的灵气修为。
岳平阳还想再动手,褚先生晃晃脑袋,“不必徒费力气,功力不足,即使开出药方又有何用?”
“前辈不要再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药物?”岳平阳问道。
“龙背之鳞三片、白虎血三滴,以灵气真火煎熬即可!”
岳平阳一听便泄了气。如果是取龙爪上的鳞片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取用龙背上的鳞片断无可能。至于白虎血,更是扯蛋,取血自然要用活物,谁能将白虎变活物再取血?就算龙鳞虎血都取来了,哪儿有砂锅熬煮?这个猪头,更她妈不靠谱!
狗头续命先生凑前两步,很关切地看一眼南商雨道:“当务之急,小道友赶紧静心休养,补输灵气,否则,只怕你也要变成我等模样!”
岳平阳闻听不禁大惊,这才回过味来。之前他心里一直将这三个人看作怪物成精,并非当作人来看。现在看来,他们原来也是正常人,只不过也像自己一样,异变了。祖师们部置的什么样的洞?为什么会将自己的门徒变成这副模样?用意何在?看来,很多情况还要咨询他们。
褚先生蹲身运气,将两根圆木棺材闭合,再挥动袍袖,以灵气将三口圆木棺托起,围着众人排成品字形。
岳平阳明白,他在布阵阻碍龙虎争斗之气的波及。此时神兽争斗之势再次减弱,随着棺木阵的竖起,打斗的声响几乎隔绝。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在圆木周围两尺左右,皆有一道水纹状的灵气护层。
灵气本无形状,但在特殊环境下,再加之有虎龙之气的冲击,才有了些许状态。
褚先生的灵气微微发青色。而自己的灵气感觉是淡白色。联想到阴阳五行和师傅南商雨讲过的灵气知识,岳平阳大致能将灵气高低层次推算出来。
天霄派的灵气修为分为五个层次,照应金、木、水、火、土,也分为白、青、黑、红、黄五个颜色级别。其中,黑气并非妖气之黑,而是紫色;黄也非蜡黄之黄,乃金色。每个级别又可细分为淡、浓、纯三级。
比如说白气,即有淡白灵气,浓白灵气、纯白灵气。这家伙的灵气修为当为淡青灵气,高自己一个层次。怪不得刚才被他灵气反震回来。即使猴头老太太的灵气修为,大约也在纯白灵气之间,比自己高一个层阶。
孙老太太嘘一口气,“好了,大家可以坐下休息一下,商议商议。”
续命先生满脸献媚要扶着南商雨坐下,被岳平阳一眼瞪了回去。他讪讪笑道:“在我未进此洞之前,说是貌比潘安不未过也,这番嘴脸,端的不讨人喜欢!”
猪头一撇嘴,“修道之人,一心体道,老惦记着脸盘子作个甚!”
南商雨冲褚先生施一礼,“请问前辈,这祖师洞中到底有何玄秘,晚辈知之甚少,请为我们细细讲解一番。”
南商雨知道这也是岳平阳想迫切了解的,但又怕他问得不得体,故才有此一问。
褚先生未曾开口,孙承英柔声道:“平阳先生不要对我等抱有不屑之意,我们三个都并非异类,都是人身,只是这洞中玄奥需要慢慢道来!褚先生功力最高,可否暂时凝气,帮我等为他们示一下原身?”
褚先生点头,盘腿坐好,两手结抱于丹田处,头部一股淡青灵气开始溢出。随着这股灵气涌出,他整个人开始变换相貌,猪头顿然换作了人面,方脸大耳、银须飘洒,一派堂堂长者相貌。
褚先生又向续命先生发功,狗头先生赶紧运力,顿然恢复了本来形状,竟然是个翩翩美少年,道髻乌黑,脸色白净,鼻如悬胆,格外英俊。
就是这猴脸老太太也只有四十多岁,细眉凤目,面目清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短暂示过原形后,褚先生开了口,“天霄门中,功法奇异。七重祖师洞,重重都藏有玄机,都暗合着修炼层次。前四重洞,主要是完成三化阴阳。后三重祖师洞,专修三化五行功夫。”
续命先生忍耐不住,开口说道:“所谓‘三化五行’者,即是‘顺五行’、‘逆五行’与‘化五行’是也!”
“各位前辈,三化五行我有耳闻,只是不知‘三化阴阳’到底是怎么回事?”岳平阳自见他们示过本来面貌,厌恶之感顿然消除,口气也诚恳客气了许多。
孙承英微微颔首:“‘三化阴阳’之功虽为奠基层次,却最为玄妙,也最为艰苦。若要说明,势必要懂得轮回之说。佛家讲轮回,道家也讲。但若论究竟,还是佛家要说得明白一些。”
“关于此事,绝不可作高下相论!”续命先生接着道,“道家之学甚是精微,讲实际,绝不固守僵化,借佛借儒,都是为了讲明道理!”
“确是这样!”孙承英再接话道:“我天霄派犹为如此,并据此创造了‘三化阴阳’的功法。人从无始以来,六道轮回不休,或为人鬼,或作畜牲,本无常形。三化阴阳,就是将前生唤醒,回归本来,三次反复,再恢复人身本来面目。”
褚先生“哎”了一声,“不要文绉绉了,我来说。一化阴阳,就是男变女、女变男,将自身阴阳交合;二化阴阳,就是人变畜牲,畜牲变人,将轮回阴阳交合;三化阴阳,就是浊气变清、清气变灵,将天阳地阴交合。你看我等模样,前世之中都在畜道中轮回过,因为过不得关,故而才有了这副嘴脸!”
岳平阳这才明白自己变成女人的缘由,不由点了点头。
续命先生向空稽首道:“这也是祖师们的慈悲之处,让我等一一明了本来,知晓轮回之理,启发灵性,好入大道。随着三化之变,皆能把历来不良习气唤醒。譬如今世虽善,过去若是恶人,自然有凶恶性情流露。像我为人,本是知书达礼,却因上世中作过浪子,故而难掩好色之行迹,虽然知晓,却参修不力,未能根除,故难以过关直去耳!”
岳平阳听此一说,彻底明白了来由,所谓三化阴阳,就是将自身潜在的本能一一呈现,将过去生中种种恶劣行为暴露出来,并加以一一克服,克制得了才能过关。自己在前生之中不但作过女人,还作过畜牲,故而才发生了异变。
孙承英补充道:“若是此人十世为人,则善根深厚,至为难得,入得此洞,不再异变,很快便能过关。”
岳平阳问道:“像我这样,只变了下半身,是怎么回事?”
褚先生点头道:“像你这样,已然属于十世作人,只不过在这十世之中,犯有重大过错,才致使这样!”
“非也非也”,续命先生摇了摇头,“褚先生只说对了一半,依不才之见,恐非如此。平阳先生之所以如此,很可能是一化阴阳并未彻底,才致使二化阴阳不能成功!”
岳平阳眼睛一亮,这家伙虽然好吊书袋,但话却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并未进过第二重水洞,直接从金洞到了木洞,肯定是一化阴阳不彻底所致。不由冲他挑起了大拇指。
续命先生受到鼓励,顿时作眉飞色舞状,“从一化阴阳到三化阴阳,必须一步步走过,如若越阶,痛苦百倍。观望气色,你上半身已然化过,下半身却阴阳不调,应该受到了阳气灼烫之苦!”
岳平阳连连点头,再向他问道:“我师傅为什么也能进得此洞,她为什么没有变异?”
续命先生冲南商雨点头笑笑,再细瞄两眼,“恕我坦言,令师带有异相,命格非常,似是多生勤修之人。但修为不得法,故又带着频频劫灾之数。之所以入洞不异化,原因有三,一者修为并不精到,灵气不足,不致于变;二者多生为女人,故而不虞变为乾身;三者身上带有祖师信物,受灵气庇佑,又食过希有灵药,故而不会速变,但如果没有灵气输入体内,怕是终归要变!”
南商雨点头致谢,“那么请问前辈,‘清凉子’是何许人,他怎么知道平阳要来?”
续命先生这次并未抢话,转头看看褚先生,再瞅瞅孙老太,默不作声。
孙承英沉吟片刻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清凉子乃我们同门,是位坤道,比我们早入关十余年,她为人聪颖良善,年纪虽轻,修为却深,精通易理,善于占卜。她有一个相好,是楼观派的高手,号为平阳子。这位平阳子,即是平阳生先的前身。清凉子二化阴阳已经完成,且因宿缘之故,得了宿命神通,曾预言若干年后平阳先生再来,或可解我等灾厄。”
岳平阳料想不到自己上辈子还有这么个情人,更想不到自己还担负了救助同门前辈的责任,也难怪这三位对自己如此客气。接着问道:“那位前辈现也在棺木之中?”
此话一出口,岳平阳未免有些后悔,唯恐南商雨因妒生气。
孰料南商雨却好奇起来,“可否开棺看看!”
孙承英摇了摇头,“她功成之日,受祖师点化,不愿再三化阴阳,已然化解而去,先入人道,再入畜道,好偿还前世业债,而后再入我门,以期证修大道!”
一直未曾开口的褚先生指了指一根圆木,“那是她的!”
岳平阳瞅了瞅距离最远的那口圆木棺,发现它的颜色透出碧玉色,原以为是上面生了一层苔藓。
他现在才明白,这道原木是凝结了清凉子灵气的。看其修为,至少达到了纯青灵气的层次。甚至有可能达到了淡紫灵气的修为地步。灵气同颜色一样,也会衰退。历经两百多年,放外的灵气还能保持纯青,足见其修为之精深。
岳平阳徉装不懂,指着棺材问道:“清凉子前辈的棺木颜色为何不同?”
孙承英解释道:“那是她灵气外放所致,用来保护棺木的,以我等修为,根本打不开。平阳先生与她有缘,或许能启开一见。”
岳平阳未动,倒是南商雨拿手捅了他一下,“平阳,你去看看!”
在她的再三催促之下,岳平阳才走到圆木近前,手刚碰到圆木,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开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