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平阳大喜,大笑一声,再度猛力挥拳击出。
南商雨大喝一声,急忙制止,但已经迟了。这道拳风更为劲厉,几乎不受控制,竟然偏向,歪歪扫向了她。
南商雨往后一跃,勉强躲过。岳平阳急忙撤掌,拳风再次扫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反震到了岳平阳胸前伤口上,本来刚刚痊愈的伤口又裂开半道,鲜血浸出。
南商雨急忙出手,点了岳平阳三处穴位,瞪眼道:“谁让你逞能了?”
岳平阳吸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南商雨责怪道:“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身上之气如龙似虎,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驾驭不了,怎么能乱用?”她为他把了下脉,出口长气,“还好,没有内伤,否则你就把自己废了!”
岳平阳不服气,“我自己身上的气,怎么会控制不了?”
南商雨反问:“大脑不是你的吗?你管得住吗?”
岳平阳默然。
南商雨放缓了语气,“运气不同于用力,绝对不可使尽,功力越高,越要注重敛气护身。”
她怕岳平阳听不明白,打比方道:“比如施行陆地飞行法,只能催用百分之四十的灵气,其余百分之六十用来护身,像个玻璃罩子一样把自己裹住。否则,先不说你身体能否受得了,衣服也得被扒光!”
岳平阳明白了,第二次出拳,使气过猛,没有敛收,致使身体虚空,内外失衡,才被自己所伤。
他连连点头,表示赞服,“下一步怎么办?
南商雨直接在他身上比划道:“人有十二经脉,又有奇经八脉。十二经脉是江河溪流,流动不居、运输精气;奇经八脉像湖泊水库,存储收放精气,存储功能越强,功力越高。你还要继续入静,再深一层打通任督脉,直到听到雷音为止!”
关于“雷音”,南商雨说过,但不是很详细。
“所谓‘雷音’,即是气机运行到头顶百会穴时的一声炸响,犹如惊雷,彻底震开任督两脉。雷音之后,才有可能做到任、督二脉运气收放较为自如。尔后再冲开腰间的带脉与上身的冲脉,以此四脉激发其它四脉,才能完成敛气的初步功夫!”
岳平阳听得五体投地,很是解渴受用,稍作休息,立刻开始用功。因为旧伤复发,听从南商雨的劝告,端坐行功,开始入静。
这次他有了底气。一是刚才有过入定的体悟经验,二是师傅南商雨在他身上“画”了一幅活生生的脉络图。
人的悟性高低,关键在于对直觉的捕捉和对经验的丰富细化。岳平阳迅速掌握了入定的感觉。那种情形仿佛是书法运笔,水墨交融、随淡随浓,万毫铺张,力透一锋。
十分钟后,岳平阳由静入定,气机自尾闾穴间升起,气势越来越强大,这种强大不是上次那么迅猛激烈,变得阔大恢宏,如大江铺展,深水静流,缓慢上引,深沉有力,身体不断挺拔,巍峨如山峦耸起,仿若能俯视千里。
紧接着,头部开始膨胀裂痛,两耳嗡鸣如鼓,天降地升,整个身体又被压成一粒米般大小。
正当整个人即要崩溃之时,头顶之间一声霹雳,雷声滚滚,边绵不断,整个人似乎被炸成了碎片。
一脉清凉之气自头顶入脑海,再入喉管,落入脏腑,下至丹田,舒爽泰然之气弥漫,周身毛孔都在呼息,鼻吸已经停止,心脏也不再跳动。
眼前亮光一闪,顿见自己的上身变成了一尊琉璃雕像,五脏六腑清晰可见。
人在定中,意识异常清晰敏捷,一心多用,并行不悖。岳平阳一面观照着脏腑变化,一面调节气息强弱,一面又导气进入带脉和冲脉,再下引至奇经其余四脉。
脚心发热,涌泉穴处跳动不止,一股清新之气自脚下上引,周流全身。与此同时,天地精气向他凝集,源源不断地注入身中。
此时,他可以自由调动气机,随意挥洒灵气,想重则重,想轻则轻,想柔则柔,想刚则刚。
岳平阳敛气收功,睁开双眼,伸出食指轻点一下席面,身如燕起,规规矩矩向南商雨磕了三个响头,“师傅,谢谢你!”
之前叫她师傅,岳平阳多少有些戏闹的成份,这次纯然发乎内心。他终于体悟到了“恩同再造”的意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实有其理其情。
南商雨也动了情,笑了笑,“好,平阳,祝贺你,你第一步成功了!”
岳平阳得到了她的肯定,一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真没想到,一会工夫,竟然有着天壤之外!”
南商雨哼了一下,“一会工夫?你知道坐了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岳平阳问道。
南商雨又摇头。
“两天?”
南商雨把五个指头捏到一起,“七天!整整七天!”
岳平阳张大了嘴巴,他真没想到,定中定外的时间感竟有如此大的差异。
可不是吗!南商雨明显又见老了,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他稍微向外撒了些灵气,立刻感到南商雨的周围的气温偏低,想来,是女鬼那股阴寒灵气正在侵扰着她。
报师恩的时候到了!
岳平阳决定施出自身灵气,帮她驱赶这股鬼气。“师傅,你别动,我发下功,驱走你身上的阴寒!”
南商雨哪里肯听,身形疾向后跃。可还没能她站稳脚,岳平阳已然站到了面,保持着刚才的距离。她这才意识到,以岳平阳现在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她了。
南商雨摇摇头,“我跟女鬼原本是场交易,她情我愿,燃香发誓过的,我的八字捏在她的手中,我的体内潜有她的鬼阴灵气,你是救不了我的。再说,以你现在的修为仍很初浅,最好不要妄动!”
岳平阳冷笑一声,“什么交易,与这种王八蛋,谈什么你情我愿,今天我说什么都要还你一个自由之身!”
南商雨再躲,岳平阳紧追,如影随形。
南商雨不再坚持,只答应让岳平阳发一次功。
岳平阳胸有成竹,两手催动灵气,一道灵气紧贴肌肤护住她,另一道灵气探抓出来拔毒,将那股阴寒气打到厕所门口。寒气飘渺成一团淡灰黑色的人形,顺着洞壁冉冉上下。岳平阳顿然加力,再补一掌,鬼气顿作哀号状,消散殆尽。
洞壁放水和食物的龛窑下方,发出一身凄厉的断裂声。女鬼的尸骨就放在那里边,料想是与南商雨身上的鬼气相感应,感觉到了痛苦。
岳平阳再看南商雨的脸庞,肤色又恢复了原来模样。她摘掉了墨镜,抚抚脸面,这下连眼睛周围的皱纹也不见了,只是眼眸还是原来的模样。
南商雨戴上墨镜,笑笑,“好了,你的美术容不错!”
岳平阳笑笑,低下头,转过身去扩胸放松。其实,他是不愿看到她竭力控制内心激动的模样。
岳平阳此刻的听力超过常人数倍,被南商雨压抑着的喜极而泣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老久,南商雨终于平静下来,拿了两瓶水、两个馒头走过来,“吃点东西吧,就算有灵气护身,也要补充些营养!”
岳平阳观察过,七天时间,南商雨只喝了半瓶水,吃了半个馒头!
两人并排坐到榻上,靠在墙壁上,喝水吃馍。
葫芦的灯光早已经黯谈,像是挂着的一盏豆油灯。洞内黑乎乎一片,一般人的视力不会超过半米。以南商雨的修为,目力所见,可及十米。但在岳平阳看来,远近物体都看得非常清楚。
岳平阳一点也不饥渴,但依然吃得香甜。
南商雨就坐在岳平阳的旁边,手里拿着馒着,一点点掰着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嚼完一块,再抿口水,将水在口中微微漱两下,方才下咽。看样子,好像是怕凉似的。
岳平阳暗催灵气将瓶中凉水加热。南商雨是喜欢品茶的,此处无茶,只能送她一瓶温水了。
南商雨再次拿起水时,惊异地嗯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猛吸一口气,歪头扫一眼岳平阳,伸手拍拍他脑袋,“徒儿好乖!为师甚感慰藉!”她这么说罢,仰头笑了起来,笑声如挤碎的果汁,清凉甜美,纷乱的发丝蹭到了岳平阳的脖子上,让他的心顿时软了一下。
“你爱吃馒头干吗?”
南商雨点点头,“好啊!”
岳平阳将灵气运送到指尖上,自己的馒头上切了三下,由于气息还是把握不好,三片馒头片并不均匀,且歪歪扭扭,他赶紧运气将水分蒸掉。
她捏起一片,放到嘴里一咬,发出脆响,连连点头,“好吃好吃,还有孜然和蛇肉味啊!”
岳平阳知道她在打趣,也开玩笑道:“我要是属羊就行了!”
南商雨吃完两片,换了神色,“岳平阳,这种把戏不要玩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将来到了外边,更不能向人炫技,道法就是道法,绝不可变成戏法,道法之所以衰微,原因就在这里!”
岳平阳神色一正,“我知道了!出去后,不到关键处,绝对不露一星半点!”
“即使深藏不露,你的麻烦也会源源不断!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这就是麻烦!如果那个说你坏话的人、坏你事的人,恰巧又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麻烦就更大,大到你难以承受!”
她的话很慢很柔,却说得岳平阳心中一痛。他闭上眼睛,极快地进入心地澄明的静极状态,想看看这莫名其妙的一痛从何而来,
等岳平阳出静之后,觉得自己有些异样,细瞧之下,打了一个寒战。
这种恐惧,从未有过,足以让他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