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商雨的伤势感觉也挺重,岳平阳不愿刺激她,暗自盘算着下步怎么办?
道士们既然连山神庙的因素都考虑了进来,说明他们这次行动,事先经过了周密筹划和精心准备,肯定不会轻易罢手。以他的法力和修为,找到这里,应该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这个洞既然叫祖师洞,必然经过了数代经营,肯定留有出口。但是岳平阳随即又听到了南商雨沉重喘息的回音。
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有过野外生存经验。进较大的山洞之前,一般都要向里边喊一声。用迷信的话说,是向里边的鬼神打招呼,用科学来解释,是在试探洞的类别。
洞中无回声,证明洞穴有通风透气的可能。
洞中有回声,说明洞子是密闭的,可能住有野兽或存在厉气。
这个洞子多半是封闭的,除了回音,还有一股尘封已久的霉酵味。
岳平阳不由叹了口气。
南商雨问道:“岳平阳,你叹什么气?”她是吸着冷气说出来的。
岳平阳道:“你伤势很重!”
南商雨嗯了一声,“我有灵气护身,还有招魂珠的护持,不碍事,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你为什么要叹气?后悔了?”
岳平阳犹豫一下,“我在可惜外边一屋子的书。你听到了吧,房子像被他们弄塌了,还烧起了火,唉,可惜了,都是线装老书啊!”
他要感叹的太多了,自此之后,南商雨无家可归了,甚至可能再无宁日。那些书都是老辈人留下的,少不了有练功秘笈之类的,一下子付之于火,殊为可惜可叹。
但他说过番话后,悔得更加厉害,这些书对孤独的南商雨而言,更是良师益友啊,她该有多伤心!
南商雨却笑了,笑得格外诡异和解恨。
岳平阳楞了一下,自打认识以来,还没有听到她这样的笑声,身上有些发毛。
南商雨哼了一声,“他们要真是不弄坏房子,不放把火,那才糟糕呢!烧了好!”
“什么意思?”岳平阳突然醒过神来,“你是怕他们将书抢去,偷学了上边的功夫?”
“不是。因为,几乎每本书上都留了一道阵符,每道符都是我父亲用灵气画就的。一旦见火,这些符上的灵气,可以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阵墙,将祖师洞层层护住。别说一个道士,十个道士也休想进来!
“噢,原来是这样?”岳平阳出了一口长气!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前辈们的思虑确实长远。
“你尽可放心,这里绝对是闭关修炼的好地方!”
岳平阳浑身放松下来,这才感到胸口一阵阵剧痛。他用手一摸,手上粘乎乎一片!坏菜,受伤出血了!
南商雨打亮入电,见岳平阳胸口血流汩汩,已然染红了半边身子!
她急忙从背囊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些褐色药粉,敷到岳平阳的伤口上,又拿出三粒黑色药丸,放到岳平阳的嘴里含化!
几分钟过后,血势见缓,但并未停止。
岳平阳又将狐女送的药丸服了几粒,出血仍未彻底遏止。他感到一阵轻微晕眩,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竭血而亡!
南商血也有些着急,连点了他几处穴道,不但未见效果,反而血流得又急了起来!
南商雨跺脚骂道:“这个浑蛋道士,真是狠心,灵气之中竟然夹带了毒煞气!”
岳平阳不由苦笑,“算了,别费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让它流吧!”
南商雨将外衫脱下,斜裹到岳平阳身上,紧紧勒住,又打亮手电在洞中扫照着。
眼前这个洞并不算小,呈L形状。前面几步远,即是一方土炕状的长榻。榻上铺苇席,席上置了一张小方几,几上摆着一个石头烛台,台上有半截黄色蜡烛。
方几两边,摆着两个铺团。
方几正上方的洞壁上,绘有一个人像,约有两米多高。岳平阳原以为是某位祖师的画像,待仔细看去,不由失笑。这画像,他小时候在课本里见过,却是孔老夫子的像!
画像上边,似乎还垂了两条绳子,认真观瞧,发现那不是绳子,而是藤蔓状的的东西。顺着这两根藤望去,又见头顶上方悬着一个圆形灯状物。
“那是什么?”岳平阳仰头问道。
“八仙葫芦!”南商雨说着,举手电照了一下。
洞顶上悬着一个大葫芦,约有饭盆大小。大葫芦旁边,还并生着三个小葫芦。
最可奇怪的是,葫芦旁边的蔓上,还生着几片叶子,叶色青黄,半干不枯。心里不由纳闷,这黑洞之中怎么会生长出葫芦?
“真的假的?”岳平阳知道,葫芦与“福禄”谐音,古人一般是塑在房脊上方或刻画在房至檐下,图喜纳庆,这东西也许就是个装饰品。如果要是装饰品,说不定里边就会藏有神丹妙药!
南商雨并没有理他,径直将榻上的方几移开,扶着岳平阳平躺到土榻之上。
“你少说点话,我再找找,看没有有止血的东西!”南商雨将他安置好,打着手电走向了洞里!
听她这么一说,岳平阳估计葫芦里应该没有什么,也并不相信她能找来什么药物。她很紧张,一直在强装镇定。连狐女的丹药都起不上作用,恐怕只有手术才能止血了。
他虽然有些绝望,但心里还是热了一下。当你血流不止,浑身脏臭的时候,还有个人肯围着你转,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黑暗之中,岳平阳朝孔老夫子的画像看了两眼,自己一度想要作个文豪的,也曾经青灯黄卷,手不离书,没成想终究变成了武人。现在,命运安排自己倒在孔夫子脚下,莫非是弥补一下人生愿望,让自己走得不留遗憾?
正这么胡思乱想,突然感觉有只手伸向自己的伤口。
洞里漆黑一片,但岳平阳的视力超过常人,可以模模糊糊看见个手掌影子。
这只手很大,黑乎乎一片,而且手指干枯如同鸟类的爪子。这不是南商雨的手,分明是个怪物。
岳平阳惊叫一声,伸手就要格挡开去。不成想眼前亮光一闪,手腕被人抓住。
南商雨左手举着手电,右手抓住岳平阳的手,“别动,天啊!放松。好事好事,有得救了!”
她很激动,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岳平阳这才看清,黑暗中的那只大手,竟然是片葫芦叶子。至于感觉到的那个怪爪,却是葫芦的藤蔓。
藤蔓似乎对血很敏感,围着他的伤口轻轻游动着,一点点爬到身上,围着伤口盘了一圈。
南商雨赶忙将包裹他的衣服扯开,又将伤处的衣服撕破,将伤口露了出来。
藤蔓突然停住,开始往血肉里面拱!
岳平阳咬牙坚持,眼看着干枯的葫芦藤条丰腴鲜绿起来,我靠,这葫芦竟然嗜血!这是要在自己身上生根发芽啊!要把整个葫芦养活装满,把自己抽干也不够,“快,把它砍断啊!”
“你要相信我!它在为你疗伤!”南商雨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岳平阳,你胆子怎么这么小?看把你吓得,哭了?”
慷慨捐躯易,从容赴死难。打仗干架,激动兴奋中挨刀中枪,死也就死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要被抽干吸光,那却是异常恐怖的事情。岳平阳确实害怕,紧张得连嗓音都变了。
听她这么一笑,岳平阳放松了下来。
南商雨从他口袋里翻出烟来,抽出一根,塞到他嘴里,“抽一口吧,缓解缓解!”
岳平阳咬着烟屁股,感到胸口前由痛变痒。使劲抬头观望,却见藤蔓竟然生出了许多白细的根须。
这些根须一边吸血,一边向皮肉里拱,而后又从肉里再反长出来,像医生手术般,将伤口缝合的严严实实。
这些藤不但吸收他身上的血,还将土榻苇席之上的血迹一点点吸干。
伤口不再流血,而且痛痒感慢慢消失。岳平阳再抬头看看葫芦,有了一种打吊瓶的安全感。眼下情形,不像是葫芦吸他的精血,倒像是给他输送营养一般。
南商雨见岳平阳气色好转,紧忙跪到,冲着画像和葫芦三叩首,“祖师在上,晚辈南商雨、岳平阳在此叩首,感谢救命之恩!”
岳平阳不敢动,只好望着葫芦行瞩目礼。
南商雨指指葫芦说道:“这些葫芦是祖师遗留下来的。我父亲曾对我母亲交待过,如果哪天这几只葫芦掉了下来,就证明本派传承断绝,彻底覆灭了!”
“你们祖师是孔老夫子?”
“不是。但渊源很深!”南商雨解释道,“孔圣人对道家的奉献相当大,他在‘仁学’之外,别有‘道学’传世。这个以后再说。你想想,人都做不好,怎么能成仙。所以本派祖师规定,不读书修身者,绝对不收!不敬孔子者,绝对不收。故而,画了孔子像在这里!”
“你们算是道教哪一派?”
“天霄派!”
岳平阳摇摇头,“没听过----”
南商雨瞪他一眼,又在他腿上拧了一下,岳平阳意识到这么说有点大不敬,咧咧嘴,改口道:“没听过是不可能的,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岳平阳刚拍完马屁,头顶突然有了亮光。
这亮光竟然是一个小葫芦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小葫芦也似乎在慢慢变大。
不用说,葫芦之所以有此变化,正因为是吸收了万年飞龙掌血和天心离火的精气,才能奇迹般的恢复生机、发出光亮。
岳平阳感到胸前一动,结在伤口上的藤蔓突然断掉,长长的藤枝如鞭子般扬了起来,一声劲响,向洞角东南处抽去。
与此同时,那里传来了一声阴森森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