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斌掏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用刀干什么?”
岳平阳道:“这家伙摆的是木阵,把四周树木挪了过来。五行中,金能克木,用刀子试试!”
古青月摸了摸,抱臂点头道:“有道理!”
柳斌拿刀子开始划拉,吭哧半天,摇了摇头,“不行,克不动呀!”
岳平阳接过刀子,使劲割了几下,毫不奏效。木阵是幻化的不假,五行理论虽然也很正确,却也并非套搬公式的方法所能解决。
突然,柳斌撕心裂肺般地大叫一声。岳平阳猛一回头,也吓出一身冷汗。古青月则后退两步,靠到阵墙之上。
女鬼就在他们身后,好奇地看着三人,看样子也是不甘寂寞,过来凑凑热闹。
近距离对视,看得一清二楚。一张女人脸惨不忍睹,上下嘴唇已经破烂,牙齿残缺不全,左边脸颊塌陷,隐约能看见左眼部的黑色空洞。
它用残存的右眼,先打量柳斌。柳斌已然张大了嘴巴,两腿开始抖,时不时软一下;继而,它盯住古青月,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还轻抬下巴,猛吸了两下鼻子。
妖怪也爱美,它所凭借的尸身已然坏掉,古青月很可能就是它寻找的下一件“衣服”。
古青月努力控制着呼吸,脸上的表情并不比女鬼好看多少,砰砰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但作为一个女人,还能站着,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岳平阳又想起了那个战友,那孩子还不到十八岁,牺牲时眼角挂着一滴泪,半条裤腿被尿液打湿,但面对凶残的歹徒,他没有后退,最终倒在了自己身边,每每想起,愧痛难当。
“我操!”岳平阳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冲着女鬼挥拳一击,砰然一响,有血飞溅,女鬼飞出阵外。
这一拳打得痛快淋漓,豪情四射,分外过瘾。岳平阳猛出一口恶气,跌坐到地上。
女鬼僵立不动,倒是它身边那颗鸡蛋粗细的小树应声而折,拦腰断掉。岳平阳半身发麻,右拳之上有血流出。
刚才的女鬼只不过是个幻影,实体却是那棵小树。
古青月走过来,一把扶住岳平阳,“你没事吧?”岳平阳点点头,“好,好得很!”
古青月有些恼怒,“好什么好,鲁莽,你中它的圈套了!”
岳平阳冷笑一声,暴出粗口:“打得爽,我愿意,你懂个蛋!”
古青月哼了一声,直接撤手,任由他软绵绵地躺到地上,真恨不得再补上一脚。大敌当前,乱用体力,斗到死也没个结果!
阵外的女鬼有了新动向,俯着身子围着那棵断树转了两圈,深深地嗅两鼻子,还伸出手去摸了几下断茬,再扭过头时,神情大变,像是害怕,又像是发怒。
古青月犹豫一下,捡起地上那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单手扶起岳平阳,“来,喝点水!”
岳平阳身上没劲,但头脑清醒,拒绝道:“不喝!”
“你必须喝!”古青月强制喂水。
岳平阳真是拼尽了全力,浑身软绵绵,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只有使劲闭住嘴唇,猛摇头。心想:真是报应啊,刚才还撒谎说喝尿呢,现在倒真要喝了。
“那我给你冲冲伤口!”古青月转而往他手上淋了少许,疼痛感顿时袭来。
随着疼痛刺激,岳平阳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哎,那是――”
“人都不行了,还留水干什么?”古青月话音未落,柳斌走了过来,沙哑着道:“我喝一口。”说着抄起瓶子灌了一口,立刻感觉不对味,转身喷了出去,呸呸连声。
随着这口尿液的喷出,阵墙有了异变,柳斌分明感觉眼前一亮,仿佛撒去一块玻璃,他试着走了两步,竟然走出了阵墙包围圈,顿时兴奋起来,“哎,通了,通了!”
女鬼也反应过来,飞身飘来,直逼柳斌,柳斌慌了神,再想进阵时,发现阵墙又合上了,急得直蹦,噢噢连声地转着圈子。眼看就要被女鬼抓住。
柳斌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手忙脚乱,一整瓶子尿乱泼一气,阵墙再度打开缺口,他又挤了进来,连呼带喘地瘫坐到地上,“瓶里是什么?啊?”
岳平阳抬抬手,“撒瑞,小便!尿,童子尿!”
两人一楞,柳斌问:“古姐,咱,咱带这个啦?”
古青月皱着眉头看看岳平阳。岳平阳脸上发烧,“我,我,我带的。”
柳斌带着哭腔:“大哥,赶紧的,你再来点!”
岳平阳暗骂:“还他妈尿呢,汗都没了。”
一阵瘆人的声音传来,女鬼仰天大笑。
天空起了黑云,月光暗淡了许多。阵法开始加厉,一股杀气袭来,这种气并不阴冷,却湿闷异常,糊得人喘不过气来,继而开始流动,如挥动的皮鞭,狂抽猛打。
眨眼之间,柳斌已经被抽了几下,身上渗出数道血痕。
古青月左躲右闪,身形甚是灵巧。岳平阳看出了点门道,怪不得这女人胆壮,原来有功夫在身,看情形练得是六合形意之类的内家拳法,而且功力甚深,可谓是真人不露相啊!但即使如此,她也挨了几下,头脸被抽着,头发也披散开来。
岳平阳最省事,直接趴到地上,两手抱头,任它抽去。但由于有古、柳两人的活跃,他反而躲过了猛烈攻击,实际上挨抽并不多。他本想招呼二人也趴下的,但又觉得不划算,尤其是古青月,有能耐刚才不施展,挨两下也活该。
看来,这怪物就是在等云遮月,月光越淡,它的威力越能发挥。
不经意间一瞥,岳平阳看见了两个火球一明一暗地闪动着。再仔细看去,发现是动物的眼睛。坏菜,像狼!
一只动物,就躲在较远处山坡上的灌木丛里,眼睛忽闪着。再行辨认,发现这东西又不像狼,个头较小,安安静静地看着这里。
难道妖怪也请了外援?
突然间,远处那双眼光猛地变大,竟如车轮般大小,倏忽一闪,像是用了什么魔法,耀得人脑袋发晕。
古青月爬了过来,伏到地上,“你没事吧?”
岳平阳道:“还好”。再看古青月,狼狈至极,脸上留下几条血痕。
“歇够了吗?歇够了你去蹦哒会儿!”
柳斌也倒了过来,样子更惨,可以直接演关公了。
奇怪的是,等岳平阳想动时,鞭子不抽了,风平浪静。但他知道,随后将会有更大的变数。因为女鬼又僵在地上,黑鸟再次现身,只不过形象清晰了许多,就飘浮在了女体的上方。
月亮完全被云遮住,目光所及不过几米远。
脚下有种奇异的震动传来,不是地震,却像是有东西在下边爬行,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从四面八方游蹿过来。
周围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破裂声,与破裂声相伴的是似有似无的**声,仿佛有无数人的骨头皮肉被活活撅断、撕开,压抑的惨叫声从塞紧的嘴中发出一般,连绵不断地传来。
紧接着,岳平阳感到脚下一紧,两根鸡蛋粗的藤状物破土而出,紧紧将脚缠住,他想挣扎,根本动弹不得。
耳边一声爆响,仿若有人点了根爆竹,土石飞溅,又有十几根藤壮物破土而出,如蛇似蟒,游走缠缚,眨眼间便将岳平阳包了个严实,只留下了脑袋。
岳平阳斜眼看了看,发现这些东西不是藤,而是树根样的东西,鼻子里能闻到一股清新的泥土味。
古青月和柳斌跑了过来,使劲地扯着树根,柳斌还掏出了小刀去割。古青月疯狂地扯着,嘴里喊道:坚持,一定要坚持!
萍水相逢,患难一场,生死关头还有这份情意,已经足够了。提前复员以来,岳平阳看过父母眼中的失望,见过不少嘲讽的白眼,眼看着一个熟人变成了路人。世态炎凉,真是无话可说。
他清清嗓子,“古青月,你们别忙活了,省点力气,听我说句话。我裤兜里有六千块钱,左边三千,右边三千。如有可能,帮我还给古青田,拜托!”
读过书,摸过枪,杀过人,尽过孝,斗过鬼,也算轰烈了一把,唯一遗憾,没上过妞,以前多么好的机会,竟然错失了。岳平阳坏笑一下,很淫荡地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古青月。
树根越绞越紧,肋骨咔咔直响,他感觉呼息困难,唯有腰间发热,像烧了两团火。鲜红的火光先是一点,而后走成一线,再往后散成一团,晃在眼前,演化成一片白光。
他还能记得,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坠落悬崖时,也有这种体验,当时似乎还能听到一个苍茫如海的声音:忍所难忍,行所难行,天心不动,万物归命。
此时,这个声音又恍恍忽忽飘在耳际。
幻觉、幻听往往是濒死现象之一。
动不了了,也不想动。岳平阳努力吐一口气,放空自己,看看着眼前一片白光化成无数把利剑、穿心而来。
又是一阵巨响,感觉浑身无比轻松畅快。崩溃的感觉也挺美妙!
更奇特的是眼前的景象:深蓝的天际,竟然生出一只巨眼,有半个蓝球场大小,乌云成眉,白气做睑,月亮为眸,深沉地望着下界。
一只手晃在眼前,岳平阳晃了晃脑袋。
柳斌长出一口气,但这口气刚出到一半,猛听古青月喊了一声“快闪”。两人来不及扶他,直接拽腿硬生生拖出老远。
耳边又响起几声刺耳的劈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