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深夜,一个身影急掠奔驰于市区南郊废旧寺庙观音院。
此刻的岳平阳心急如火,因为他感受到了未清和雀精尘风的呼唤。此外前一天下午,如一和尚来过,将一封信送到了古青月手里。
岳平阳本来至少要闭关十日的,但事出紧急,不得已只跟着童千尊呆了七天。第五重洞仍属异界,洞中七日约等于正常世界的三天。
如一和尚送来的信中,提及湛月情况堪忧,而此时尘风发出的求救信号又异常强烈,他不得不去。临走时从妙灵那里取了两粒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妙灵本打算要跟过来的,终归被岳平阳劝住了,让她看住蜗牛,以防妄魔于万一。
当岳平阳快到观音院时,突然感到了一股异常气息,因为他再一次靠近了尘风,所以感知能力激增,这种气息很是熟悉,是一股魔气,正是来自于羽千宫身上,但魔气很是微弱。
不出童千尊所料,羽千宫果然受伤了,她带走的那只童千尊做假的巽鼎原本就是一件法器所化,她很可能是在试验中被伤,以致于自身魔气大损,此刻是化作原形过来的。
院中传来了阵阵训斥之声的鸟语,羽千宫命令尘风务必两日内将真鼎搞到,并且把那些咒语一并弄来,如果得手,重重有赏,如果失手,则举家遭殃。尘风大约还不知道羽千宫的伤势,虽不情愿又不敢硬顶,吱唔连声,待羽千宫发出雷霆之怒时方才唯喏作声,而后又哀叹连连。
等大鸟飞去,岳平阳飞身入院,对着树梢招了招手,“尘风,下来吧!”
尘风犹豫一刻,落地化作人形,低头沉默不语。岳平阳至此大为感动,自始至终,尘风顶着家人被胁迫的危险却不肯对自己下毒手,足见其心忠诚,不必再作怀疑了。
“尘风,谢谢你!不过我告诉你,羽千宫已然受了重伤,对你没有多少威胁,我会想办法将其制服,还你一个太平无事!”
这句话让尘风大为感动,破颜作笑,“谢谢先生始终以仁义之心对我,尘风决不辜负!”
“不必客气,湛月怎样?”
“正在屋中休息!”
岳平阳推门入屋,见寮房之内的床榻上躺着面色苍白、双眼深陷。此刻,她额头眉稍的黄光消失,代之变黄的是眼眸。但这种黄是空洞干枯的黄色。
未清见岳平阳进来,“岳平阳,我看未清有些支撑不住了,你赶快将印撤了去吧!”
岳平阳点头,倒转灵气将天信印和地信印收了去。此次在第五重洞中,他重点研习的是符字书写和倒转灵气。脉络之伤非得倒转灵气不可彻底治愈,同样,收回天地信印也需要灵气倒转逆行方可做得。但因为岳平阳的两条经络还没有完全恢复,印气回收的不很彻底。
印气撤下,湛月得以与原神沟通,眼中闪出一丝生机,神智恢复,却面带惊恐之色,“主人,不可完全撤印,否则我将被会人控制!”
“控制你的人到底是谁?”岳平阳问道。
“一个道人,他手中有坎鼎还有一道控魔令,且有销魂的针法,如果你的印气完全撤去,我就要被他召了回去!”
岳平阳微微点头,看来自己无能为力倒是帮了忙,“湛月,你还比较虚弱,不能多说,你要告诉我,当初南商雨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一路跟随着她,但后来却被那个老道士控制住了。当我再次逃出寻找南商雨时,她正在一个乱坟岗上,当时她跪伏在地,古青田持枪对着她的胸口!”
“我所料不错,果然是古青田开得那一枪!”岳平阳长叹一声,“好了,你赶紧休息,你真正的主人我已找到,很快你们就能见面了!”
“真的,那就,就尽快,只有见了她,我才有救!”湛月眼中闪出亮光。
岳平阳转头看向未清,“未神,如一呢?”
未清摇了摇头,“小和尚自从给你送信之后就没有回来,我估计他很可能被人劫去了……”
等她说了经过,岳平阳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第五不名给找回来的!”
未清身子一震,“怎么,你竟然知道他?果然,你真的去过了仁心学境!”
“对,我不但去了仁心学境,还见了公冶先生,他很是关心你。我还去过你的故里,见过你在地上留下的字句,同时也知道,如一和尚就是第五不名的后身!”岳平阳看着她道。
未清许久无语,躬身长拜,“有劳先生了,之前无礼处,望多包涵!”
“好好照看湛月,我还有许多事要作,这些关乎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岳平阳说完,又同尘风聊了许久,特别是问道她当初雨中的受伤情况,细问之后这才告辞,推门跃出寺外,奔向血子湾。
在离开市区的路上,岳平阳又看到了三个流浪汗,这三个人虽然行走歪斜,身体单薄,但力量却大的惊人,竟然能合力推倒了一架广告牌,其中一个还将路边公园铁椅踹倒。仔细感应,发现三人并无邪物附身,只是皮肤血管及爪趾发生了轻微变异,急忙将三人点倒,继续赶路。
到了血子湾,岳平阳又取了二十斤黄金,裹好之后负在肩上,直奔南霄村而去——那里是南商雨的老家。
常言道魂归故里,他要去那里寻找她的魄气。
来到门前,岳平阳停住了脚步。门前杂草依然茂密,只不过青中泛黄,带了秋意。往事一幕幕呈现,前后不过几个月,却像是跨越了几个世纪,一股苍桑感油然而生。
他伫立片刻,翻墙而入,却发现半塌的屋中闪出一丝光亮,空气中飘出一缕煮方便面的味道。
岳平阳心中一热,前迈一步将破被子作成的门帘挑开,看见蓬头垢面的古青田正披着半条被子,左手端一个小铁锅,右手抄着两根长短不齐的筷子,正在埋头吃面。
古青田猛地抬头看见了岳平阳,放下面锅,腾地蹿了起来,一步跃到岳平阳面前,朝他胸口猛捣几拳,“老岳,你狗日的,可算来了,哈——”
岳平阳喉头哽咽,堵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个劲地打量着古青田。
“我草,南商雨说你会来!我也料准了,你绝对要来,肯定要来,必须的——”古青田这么说着,在一堆破烂里翻腾着,终于找出两瓶白酒,拿出两盒香烟,抽出一根甩给岳平阳,又把酒打开,递了一瓶过来,“草哩,装什么深沉,快点的,我早就想把这些东西暴殄了——”
岳平阳点上烟,“青田,你要不要吃肉,我给你弄点去!”
“想啊,我都留着呢。”他翻手伸入被子,变戏法般抓出两袋真空包装的山椒风爪,洋洋得意地在岳平阳面前晃了两晃,“怎么样,咱有战备粮!”
岳平阳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古青田扯了过来,紧紧地抱到怀中,热泪横流。
“靠,老岳,你是不是变态了,我靠,你练得不是葵花宝典,啊——”
许久,岳平阳才缓缓放开他,两人一同坐了下来,“青田,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朝南商雨开枪?”
古青田点上一支烟,拿酒瓶子同岳平阳碰了一下,“老岳,你狗日的,有福气,有桃花运!你知道南商雨有多爱你吗?”他长出了一口气,“南商雨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具体我也不懂,好像是有个妖怪要挤走她的魂魄。而她呢,又要做什么法术,要在那个妖怪之前把自己的灵魂搬个家——你说,这哪儿符合唯物主义,搁部队上,这就是封建迷信啊!”
岳平阳静静地听着,不断地点头。
“要给灵魂搬家,就是找个替身,所以她就不断地往坟地上跑,往火葬场跑,就是想找个替身。但是替身没找着,她又带着我往足疗店跑,因为有个老神仙说过,那个活替身就在足疗店、歌厅一类的场所。要想把自己的灵魂搬到替身身上——噢,你懂的,也不是什么替身,就是这个人快死了,她一死,南商雨就赶紧进到她的身体——这还有很多条件,好像命啊、运啊都得差不多才行——哎,老岳,你听了没有?”
“我听着呢,你说——”
“灵魂搬家还需要法术,叫什么‘夺舍法’,需要金符,需要黄金。那天你变成那个KTV小伙子给我送黄金,南商雨是知道的。实际上,你在跟王亚干架的时候,她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们亲嘴你也应该看见了,其实都是假的,我一直咬着牙,啥都没做。南商雨是真爱你,怕你伤心分神,怕你难过,这才演了一场戏啊,假装跟我好,把你气走,就跟演电影儿似的——你狗日的,还真他麻走啊——”
古青田拿胳膊肘捣了岳平阳一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铜锣,扔到了地上。
“你怀里揣这东西干什么?”岳平阳问道。
“干什么?你这烂脾气谁不知道,我得防着你,你要见了面二话不说就给我一下子,我当场就得玩完!”他这么说着,又从后心处掏出一块铁皮,再从裤裆里掏出一卷卫生纸,“奶奶的,这都是防身的,是防你的,不过我很高兴,你竟然没出手,我高兴啊,兄弟,你还是相信我的!”
岳平阳被他逗笑了,“你接着说,我想听!”
“后来选定了一个姓孙的,是个捏脚的,女的,她的寿命很快就要完了,南商雨就用金符做法,把自己的魂儿转到了她的身上。地点就选在了一个乱坟岗子,可做到一多半的时候,南商雨突然就倒下了,说是中了毒针,那个毒针要锁她的魂魄,让我冲她开枪,好将魂魄赶出体内——唉,我就开了枪,她临死前让我到这里来等你,她的体内还有一魄没能归位,让我等你,帮着她把魂魄全部转移过去——她还说过,这个新替身也不会长久,做这种法术是很危险的,而且,她的能力也不够——”
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默默地喝酒、抽烟。突然,岳平阳皱起了眉头。
“老岳,怎么了?”
“仇人来了!”岳平阳望了望外边,“商雨还交待过你什么事情没有?”
古青田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还有一样宝贝要给你,说这个至关重要!”他这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