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平阳扭头一看,扒拉自己腿的竟然是那只癞皮狗。
这只癞皮狗此刻一幅惨像,舌头吐得老长,连呼哧带喘,狗头上带伤,一只耳朵撕扯半边,滴沥着血,浑身黑乎乎地像裹了层碳末,充满了焦糊味。眼睛混浊不堪,又充满水气,像是灌了米汤。
它遭遇了什么不敢说,但至少可能肯定,它肯定是追着自己的味道长途奔袭到此的。
岳平阳还是很感动的,莫说它是只癞皮狗,就是只癞蛤蟆也不能嫌弃。蹲下去拍了拍它脑袋,延出些灵气输入到它的伤处。
癞皮狗有所感,呜鸣一声,抬头用嘴巴拱了拱前方,作出前扑的架式。
正在此时,几名保安又跑了过来,大约是想赶走这条疯狗的。狗猛地撤步塌腰,铆足了劲冲向前方。它的冲劲很大,蹭带着岳平阳也向前蹿了一步。
很邪门的是,癞皮狗竟然越过了阵墙。与此同时,岳平阳也感到了毒阳阵气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箭步跟了过去。
穿过毒阳气阵,便是邪阴阵。上次南小寺村外的阵法是邪阴毒阳混织在一起的,这次是分而用之,外圈用了毒阳,内层用了邪阴,两者间隔有四五步的距离。
一旦踏入中间地带,岳平阳的心跳立刻加快起来,又有了置身于悬岩峭壁的感觉,脚下无根,劲风凛冽,随时都要陷下去的感觉。
一个瞬间,他想到了当初在古青田老宅巷子中经历的一幕,现在想来,此处阵法同“平地起陵”的阵法类似,怪不得能隔绝视听。
但岳平阳已然今非昔比,灵气修为在身,再加之前边有狗开道,脚点一尖,提气轻身,径直闯了过去。
虽然是平地前冲,但感觉里像是从高处跃下,耳边呼然风响,足足有七八秒,方才脚掌落地。他有灵气支撑,还能顶住,那只狗却摔得很惨,一直从进门处滚到了对面的竹丛中。
南商雨惊喜地大叫一声,“平阳!”
苏澈一把扯住岳平阳,“快,金先生快不行了!”
岳平阳入屋,见金先生已然奄奄一息,偶尔张嘴大口吸下气,半天之后再“呃呃”两下。
“快将那张药方拿来!”岳平阳高声喊道。
南商雨迅速将药方递了过来,“你没来,我与医生商量未果,不敢擅自主张!”
岳平阳想到了狐女的话,“要用符火烧药方,用酒水服送,还要念轩辕黄帝治病咒!”
南商雨并未动作,而是看向了两位医生。岳平阳看了一眼南商雨,又看了一眼青红老佟,“只有这样才能救活他们!”
他对南商雨的表现非常满意,心里暗赞一下。如果南商雨急切出手,便有点冒失,初来乍到,不明就里,大出风头,很容易让人讨厌。
可如果对方无能为力,则南商雨的出手便是雪中送碳,就会很快树起威信。她的威信太重要了,这关系到今后的幸福日子。岳平阳已然考虑清楚了,青红们代表的是国家利益,靠上他们才能做更大贡献。说明了,自己要想积功累德,免遭雷劈,单蹦不行,必须得挂靠组织。
但挂靠组织是有代价的,据他感觉,自己的任务不会轻,要么四处奔波,要么出生入死,与商雨相聚的日子不会太多。如果把她也拉到这个组织,那就太划算了。
要想入组织,就得表决心。表决心的方式就是展示实力,有了实力才会被青红高看一眼。换言之,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
果然,对方一干人等都默然无语,大眼瞪小眼。岳平阳冲南商雨道:“师傅,你行吗?”
南商雨点点头,“我试试!”刚才,她试着要破阵法,但没能如愿,也迫切需要展示一下。
古青田站了过来,“老岳,需要我干什么,你下命令!”
南商雨道:“帮我画符!”说着将小包交给古青田,“拿出笔墨、纸、砚和朱砂!”
古青田非常利索地将小包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摆到了桌案上,南商雨则将头发打开,静立向北,吐纳调息。
“报告,准备工作完毕!”古青田站得笔挺,大声报告。
南商雨转身,抓笔在手,快速默念咒语,敕过文房四宝,挥笔疾书了一道治病符。
而后剑指一扬,径直将符打入岳平阳捧着的大碗中,手腕一抖,符纸起火引燃了碗中的药方。
顿时一股清烟冒起,药方发出红紫火焰,一阵异香弥散开来。
南商雨换了指印,口中大声诵念道:
药王的药方果然不同凡响,薄薄一张纸竟然十分耐燃,足足有半分钟方才燃尽。燃出的纸灰也非黑色,而是金黄色,如在碗底铺了一层金粉。
早有人拿了一瓶白酒。南商雨指示将酒倒入碗中,将纸灰金粉化开。岳平阳再将那个小葫芦掏出来,倒出一滴。
而后再由医生分开三份分别灌到金先生和沙中金口中,剩余的一小份给孙佳浩喝了下去。
灌药之后,岳平阳再度输送了少许天心离火和飞龙掌血精给他们,这才完成了所有程序。
一帮人静静地看着,甚至忘掉了包围院落的阵法。
南商雨靠了过来,岳平阳紧紧抓住她的手。古青田就站在岳平阳的身边,站得笔直,像是等待着重伤苏醒的战友。
半个小时过后,金先生长长地“唔”了一声,睁开了双眼,沙中金也勉强着坐了起来要水喝!
青红老佟长长地出了口长,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岳平阳双眼,使劲晃了两下,“平阳同志,不辱使命!”
青红的神情让岳平阳又回到了军旅,当初他第一次完成任务时,直工科长也是这样的神态和语气,让他激动他好一阵子!但事实证明,直工科长不是个玩意儿,在他立二等功的时候推三阻四,最后给了另外一个战士。据说,那小子是直工科长的亲戚。
孙佳浩走了过来,拍拍岳平阳的肩膀,“小岳同志,不错,再接再励!”
他又同南商雨握了握手,“南女士,巾帼不让须眉啊!”
苏澈拎了一个兜子过来,“岳平阳,洗洗去吧,换身衣服——”
她话还没有说话,手里的东西就被南商雨夺了过来,转手递给岳平阳,“又成泥猴了,你什么时候能利索两天!”
岳平阳坏笑,“昨天就很利索!”
南商雨对么多人经不住玩笑,“快洗洗去吧!”他转头又冲古青田笑了笑,“青田,他以前在部队也是这么邋遢?”
岳平阳本来挺高兴,但听见她叫古青田很亲切,还是有点轻微的不舒服,转头跑到院里找那条癞皮狗。
这条狗立了大功,不能冷落。况且经历的事多了,岳平阳倒多了种“众生平等”的感悟。世间万物,阴阳平衡,各有各的用途,各有各的伟大。禽兽能成精,树石能化人,连脏不兮兮的乞丐都能成神,你还有什么理由轻视别人?
那条狗似乎累极了,伏在地上闭眼休息。岳平阳拍了拍它脑袋,这狗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瞄岳平阳,继续睡觉。
古青田还在同南商雨介绍自己的过去,两人有说有笑,岳平阳大喊了一嗓子,“班副,弄盆水出来!”
古青田高声答了一声“是”,非常利索地端了一盆水出来,“老岳,干吗?”
岳平阳瞪他一眼,“给狗洗澡!”
“好嘞!”古青田撸撸袖子,“还给它刷牙吗?”
岳平阳笑着擂他一拳,“给它掏掏耳朵!”
南商雨大约在屋呆着无聊,也要了把刷子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帮着古青田刷狗。
古青田冲南商雨一摆手,“嫂子,你别管了,这事我来干!”
南商雨瞪了岳平阳一眼,“还不快去洗!”看她的眼神是不太满意的,不知是怪自己跟苏澈走得太近,还是怪他把自己带到了这么个地方。
岳平阳听令,点了下头,赶紧回屋冲洗。他至今还对南商雨心存歉意,明知道先前的那个南商雨是红衣妖女变化的,可还是心里不舒服,想起来就后怕。
岳平阳洗完澡后刚穿上衣服,孙佳浩却推门进来,上上下下看了岳平阳几眼,看得他很不自在。
“孙老板,有什么事吗?”
“小岳啊,你这一身能耐不得了,跟着Ly组有点大材小用,跟我们Tx组怎么样,这样的话,你施展能力的平台会更大,作的贡献也更多,更容易被关注,福利比他们高得多,危险性相对也小。金先生和老胡原来都是我们T组的,如果你有意向,我立刻给你办手续!干上一段的话,我还会给你恢复军藉,越级提干?圆你一个光荣的军人梦!”
好家伙,原来是挖墙角来的!这些话不多,很具有诱惑力,也能看出孙老板是颇动了一番脑筋的。
岳平阳笑道:“我再考虑一下!”
“好!”孙老板掏出一支烟来递给岳平阳,又掏出了打火机。岳平阳吸了一口,瞪大了眼睛,这烟不是普通烟,绵软醇香,是一等一的高级货,相比较起来,自己以前抽的烟都算是柴火棍子。
孙老佳很大方,将那个精致的铁盒子放到了梳洗台上,“慢慢抽!”转身欲走之际,又回过身来,“哎,小岳啊,我喝完药水之后,需不需你推拿几下?”
他所指的是灌输灵气,金先生和沙中金喝完药后,岳平阳都曾给他们输送灵气助化药力。因为孙老板没有灵气修为,中毒很轻,故而不需要灵气解毒。
但看这么周密设计的一套漫不经心的系列动作,岳平阳不由好笑,还是装作严肃的点了下头,“需要,我正想洗干净后给你推拿的!”说着,抄起他一只胳膊,装模作样推拿两下,还用劲在几个穴道上摁了两下,疼得他直咧嘴。
“好了!”
“谢谢!刚才那事,你考虑考虑,注意保密!”
岳平阳点点头,心下已然拿定了主意,“跟这种官油子混,没劲!”
等他出来后,古青田还在专心致志地涮狗。南商雨则静静坐在一旁,专心致致地看他涮狗。
狗呢,则专心致志地盯着前边的墙角,享受得有点出神。
岳平阳突然有点来气,这只狗有点托大,二等功的老兵给它洗澡,竟然连个基本态度都没有。
岳平阳走了过去,准备用脚尖把狗挑起来。
南商雨抬手把岳平阳止住了,咬耳朵道:“墙角有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