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平阳正在胡思乱想间,掉到地上的老乞丐突然睁开了眼,长长地**一声,皱着眉头看了岳平阳一眼,“小子,扶我起来!”
岳平阳慌忙冲药王行了个礼,伸手将老乞丐搀了起来。一扶之下,双手发烫,连手上的天地信印文都显了出来,这老人浑人热得像团火,大约是伤口有炎症发烧所至。
老头歪歪扭扭站起来,伏到了岳平阳身上竟然呕吐起来,哇哇几声,涕泪痰血一古脑儿顺着脖子倾泻而下,恶臭扑鼻,好玄没给他呛晕过去!
岳平阳没有一丝生气。这姓辛的老头不简单,跟药王关系应该很铁,绝对不能动气;此外,这通一东西浇到身上,才有种活着真实感。处于此境,他很慌乱,需要抓着一点东西才踏实。
只是有点恶心,但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他执行任务时曾在粪池里蹲过四个钟头,蛆都爬到了脑袋上,相比那些,这并不算什么。
他此刻只希望这个老头赶紧清醒过来,跟药王说个话,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
历史记载中的药王孙思邈是位精诚大医,也是一位道士,活了一百四十岁,医术高明神奇,印象中和蔼可亲,但眼下一见,确实有种高山仰止之感,有种被他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想至于此,岳平阳才弄明白为什么鬼谷子仙师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以普通道士形象出现,真正的仙人一旦露出真面目,凡人就会无地自容。
猛然间,岳平阳又转了一念,照这么说,这个辛老头恐怕也不是凡胎,很有可能是神仙变化指点自已来的。心下一阵狂喜:说不准又要传授什么高强技艺了。
童子要过来搀扶老头,被他挥下退下,转过头去,指了指孙思邈,“你呀,添乱!”
药王大笑,摆袖上前,“请屋里坐,我为你诊病!”
岳平阳不敢吭声,只是搀着老头儿往屋里走。
此刻,老头儿的身子越来越重,像座山头一样压住自己,尽管使用了灵气,双腿依然移动艰难,身上骨头咔吧吧作响,一步一拖,大口喘息,脚下传来异响,有凉气透进,低头细看,新鞋底子竟然断成了三截。
等把老头送到屋里,岳平阳感到自已身子矮了二十公分,骨头酸痛,气血不畅,喘息如牛。
药王与老头同时落座,孙思邈抚须问岳平阳道:“走了多少步,你可曾记得?”
岳平阳点点头,“三十六步半!”他刚才走得很是痛苦,数着步数坚持来着,这是对付严苛训练的心理招法。
药王看一眼辛老头,“不错!”
辛老头扫了岳平阳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孙思邈作若有所思状,“嗯,正合一年之数!”
辛老头又发作起来,“邈公,你又来饶舌!快与我治病!”
岳平阳身子痛着,身子被一团脏物糊着,脑子却在飞快转动,看眼下情势,孙思邈倒是一直向着自己的,从迎接辛老头到现在说话,一路都在提示。药王出门迎接老者,是提示自己这老先生并非凡人,此刻点出步数,肯定是意有所指。遂更加用心留意各各细节。
辛老先生的神情气度慢慢起了变化,尤其是那双眼神,瞳仁隐约发出金黄色,灼灼如火,犀利傲悍,每视自己一眼,都感觉身上紧一下。原本还想抽空与二位闲聊几句,眼下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药王一抬手,冲岳平阳道:“你可会书写?”
岳平阳点头立整,“是!”
“桌上有纸笔,我说你写,开个药方出来!来人,研墨!”
一阵环珮丁当,有人移碎步过来,走到了书案后,岳平阳低头跟着过去。
一双嫩手打开砚台,将浸在白玉浅盏中的墨锭抄起,轻轻研磨起来,一股特殊的墨香弥散开来。
岳平阳闻香一楞,眼里亮了一下。
墨香之中竟然夹杂了女人体香,这体香很是熟悉,微微抬下头,心中砰然一动,我的乖,这个研墨的婢女竟然是狐女妙灵。
岳平阳使劲眨了眨眼,定睛再看,不错,确是妙灵无疑,只不过换了头型服饰,怎么个意思,她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药王爷这是唱得哪出?
狐女抬头看了岳平阳一眼,嘴角微翘。虽是一瞬,岳平阳已然读懂了她的意思:此处很好,耐心行事。
辛老头此时依然端坐,嘴里又哼了一声,“噫,药王怎么把只狐子弄了过来?”
药王啜了口茶,笑道:“我这次过来,人手不够,想找些懂医之人临时帮忙料理一下。谁知道,寻活了半天,无一人合格,非庸即俗,眼见岐黄之道沦落为了黄白之术,无耐,只好转请他们过来了。
墨研好,岳平阳自一个老黄历上抄起一管笔,濡了墨,等着药王发话。
孙思邈开始说药名,岳平阳快速记下:黄芩。羊蹄。灵芝。丹参。龙行水。飞龙掌血,天心离火。
这味药方很是奇怪,只有药名而没有剂量,也没有用法。好在,没有太过孤僻的药材。此外,药王孙真人用的还是陕西老家话,比小品演员的方言难听得多,若不是在部队上受过五湖四海的熏陶,恐怕就得反反复复让药王说上几遍了,那样的话可就糗大了。
药方写好后递与药王验看,药王皱了皱眉头,“医不传世,书字无骨,悲哉!乱七八糟,重誊一份来!”
凭心而论,岳平阳这几笔字写得确实不好看。由于长时间不抓笔,笔感很差。再加上心中紧张,生怕记错,落笔草率。最为关键的是,这支笔很不好用,笔杆歪歪着,管上破裂了几道,一使劲便叽叽啾啾地发软,老也抓不实。
他重新回到案后,端坐抄笔,重新书写。那边,药王已然开始为辛老头针灸。
岳平阳至今搞不懂,这辛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如果说他是神,神还会受伤吗?如果是人,为何又与药王这么熟识?
为把字写好,不敢多想,专以致志,一笔一画书写。谁料到写到最后一笔时,竟因抓笔过紧,“咔吧”一声,竟将笔杆捏断了。
药王正在那里专心拈针,闻听此声,猛地转过身来,神情顿然变得严厉起来,挥了下手,两杆三寸长的银针竟然钉到了岳平阳左右手上,一阵疼痛。
一痛之下,岳平阳也犯了牛劲,蓦地拧起眉头,“笔太破!”
孙思邈哼了一声,挥挥袍袖,强大灵气竟然硬生生将两根银针隔空拔起,直冲冲地反钉到了房梁上,针身抖动,嗡嗡作响。
孙老先生仰头一叹,“给你个教训,留一点痛楚,好生记得!”
岳平阳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自己刚才神情口气极为不敬,赶紧施礼,“我是粗人,说话办事鲁莽,请药王真人恕罪!”
恰在此时,有个童子进门启禀:城隍、山主、关庙、土地过来拜访!
药王回视岳平阳,“无知莽夫,握管尚且笨拙,如何能担大事?”药王再一挥手,桌上药方草稿连同那枚断掉的笔头卷成一团,打到了岳平阳怀里,“走你的吧!”
岳平阳很不甘心,这算什么?好多事还没问呢,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呢?还想说话,觉得身后有人轻扯自己,料想是狐女提醒。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看来,神仙们的脾气性格也不相同,这药王老爷子的脾气就有点大,此外还有点小气,一支破笔,至于吗?唉,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换个笑脸吧,自已自打进来后一直绷着脸,笑笑能死吗?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岳平阳装出个笑脸,抬起了头,却一下子楞住了。
眼前哪有什么药王?哪有什么辛老头?身后也没有狐女妙灵,身边是生活垃圾,自己就站在一堆废墟之上,前边是一片杂草和两棵半死的枯树。
树下有一个一人多高、一米五见方的小庙。小庙乃青砖蓝瓦垒就。
庙身已然破败,瓦上张着荒草。像这么小的庙,一般都是土地庙。
岳平阳前行两步,透过厚厚的灰尘,隐约可见小庙青砖门额上刻着三字“药王祠”。
一切都是幻像。岳平阳不由纳闷,用心分辨着刚才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发现手中还捏着一团东西,竟然是药方草稿和一只笔头!再摸摸脖子上,还有差不多干透了的呕吐物。
岳平阳突然怒了起来,“什么狗蛋的药王,肯定被住在这里的妖精们给涮了!日他麻麻滴,拿老子当猴耍啊!”
岳平阳愤愤地将纸团扔到了地上,又使劲踩了一脚,沉了口气,意欲将这庙给掀了。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了身后有人喊叫。
他回过头来,见和尚和女孩正在疑惑地瞧着自己。他清清嗓子,背了双手,“你们没走啊?”
女孩子仰起脸,“好端端地开着车,你怎么就跳下去了?跳下去又找不见人了?你会隐身法?”
和尚合十,“阿弥陀佛,总算回来了?”
“我隐身了多长时间?”岳平阳问。
“三分钟左右!”女孩问道,“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岳平阳长出口气,三分钟,感觉倒有三四个钟头,不过这样挺好,时间长了还可能被人误会成精神病呢!
他刚想说话,背后突然有人冲了上来,一把搂住他,“草你大爷的,大爷的----!”
闻听此话,岳平阳浑身一震,好玄没有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