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向暖抬手给自己烫好茶杯，倒上茶水，神情显得极度的放松，似乎并不急于跟红梅沟通，甚至悠闲的品着茶水，一双眼睛平静的盯着她。
“你变了！”短暂的诧异过后，红梅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本身这件事情什么态度完全取决与他，于向暖有权选择参与或者回避。
整个计划的实施其实跟他的关联并不算很大，让他参与，无法是顺带着希望能够对他的复仇计划有所帮助，就算没有他，红梅依然会接触方老爷子，这个计划依旧会如期的进行下去，如今第一步已经非常顺利，离收获成果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对于自己的计划她有信心，这样其实已经足够，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反而就坦然了，无事不可对人言，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告诉于向暖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至于怎么选择，已经不是她需要操心的范围。
“人总会变的，何况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于向暖喜欢这种相互间坦然的感觉，只有这样，大家才是站在一个平等的高度交流。
“想听听计划吗？”
“专门就是为这事来的！”
两人聊天的氛围突然变的贴别的流畅，或许是今天的交流，大家已经是站在对等的地位，也或许是因为红梅态度的微妙转变，以前，她总认为于向暖还只是个孩子，只是因为特殊的身份，过早的接触了社会黑暗的一面，在接到上级任务初次接触之后，在她的映像里，于向暖是一个坚强而敏感的孩子，身上功夫不弱，甚至能够独立处理一些同龄孩子无法处理的危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于于向暖的了解越来越多，渐渐的，她发现了许多之前掩埋在他年龄之下的真实和蜕变。
或许，人之所以长大，跟年纪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主要的还是生活的阅历，哪怕年龄在小，接触的东西一旦多起来，成长的速度就会远超常人。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上次德兴号的事情你也经历了，那只是我们计划开始的一个信号，利用警局拖住熊严军，加上我们刻意安排的人，及时阻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趁着这段时间大肆蚕食他的地盘，一夜之间我们几乎破坏了他在隋州的所有机构，他的那些手下非死即伤，剩下的已经全部被关进了监牢。老爷子动用几乎所有的力量，加上我的配合，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全部以匿名的方式交到政府那边，可以这么说，现在的熊严军，一定很抓狂！”红梅说的非常轻巧，然而在于向暖听起来，这就是一场血腥的角逐。
这个洗牌过程是残酷和沉重的，一夜之间能够将隋州搅的天翻地覆，老爷子的力量确实不能小窥，这些都是于向暖自己能够想明白的，其实他更感兴趣的是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打算，熊严军现在虽然元气大伤，可是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相信凭借着他在隋州多年经营下来的关系和人脉，东山再起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当然，无论是红梅还是老爷子，自然不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后面你们是怎么打算的？”于向暖给红梅倒上一杯热茶，微笑着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不出意外的话，因为所有的财路现在基本都被警方监控着，熊严军将会面临巨大的财政赤字，明面上的不敢动，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只能铤而走险，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建立的王国就这样垮下去！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善后，花钱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可是钱从哪里来呢？”红梅觉得不需要把话说的太露骨，以于向暖今天表现出来的智商，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掐准命脉，等着他自己去钻陷阱，然而伺机而动，一招致命！”于向暖不知道自己形容的是否准确，不过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立刻就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说的我们像是坏人一样！”红梅无奈的摇了摇头，仔细想想，这确实也不算光明正大的事情。
“熊严军完蛋之后呢？”于向暖的脸上突然变的严肃起来，计划如果顺利进行到这里，基本就没有老爷子什么事了，于向暖相信，按照老爷子的性格，接下来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再去插手。
“接下来就我们俩的事了！”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几乎很快就能达成共识。
“熊严军倒台之后，雇佣军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隋州是他们的根基，一旦隋州地下堂口彻底颠覆，一品斋淡出之后，整个隋州在政府面前几乎就成了透明的，那些藏在暗地的雇佣军成员必然暴露！”红梅喝了一口茶，像是润了润喉咙，朝于向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要雇佣军插手，我们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挖出许耀辉！”
不得不说，整个计划实施起来需要很大的耐心，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太复杂，就算完完整整的听完了这个计划，于向暖依然不太确定，这个计划最后的成功率能有几层，可是对于他来说，哪怕是一层的机会都是值得去尝试的。更何况，事情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就算他采取不管不顾的态度，事情依然会继续这么走下去，既然改变不了，他似乎也变的毫无选择的余地。
“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我别无选择！”于向暖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其实你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继续这样找下去，不过我相信，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你会希望事情进展的更迅速些，整天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生活肯定过的特艰难吧！”
“你也好不到哪去吧！”于向暖觉得自己已经了解的够清楚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还是不忘将茶几上那条中华拿了起来，顺手夹在胳膊窝里，扭着脖子冲后院喊道“老爷子，我先回去了！”
望着他形单影只的样子，红梅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或许自己跟他相识，真的就是老天的安排，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她知道，这个世上不知她一个人这么痛苦的活着。
方老爷子对于向暖的匆匆道别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相对与他的年纪来说，今天说聊的话题确实有些沉重，想想当年自己还是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虽然过的也不容易，江湖上的尔虞我诈也没少见，可是跟他一比，那些都已经不算事了。仇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它就像是扎在心口的一根尖刺，一旦被触及到就会揪心的疼，时间长了，这种疼就会融进一个人的生活，直到你觉得吃饭睡觉都离不开它，渐渐的它成了你生活的全部，突然有一天，猛然间发现，原来自己是为仇恨而活着的时候，其实是件挺残酷的事情。
这些年，方白以为自己活的很好，直到他确定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心底才总算明白过来，人的心太小，装不下太多的东西，而一旦某个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了，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清除，幸运的人，在心底茁壮成长起来的是爱，是和平，而那些极少数不幸的人，整颗心里被仇恨占据着，他们渐渐的已经忘记了爱的感觉。
“你还能想起来爱一个人的感觉吗？红梅姑娘！”方老爷子突然问道。
“想不起来了，那种感觉像是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也一样！”
紧跟着的沉默，两人的神情里都透着一丝凄苦，他们在努力回忆着爱的感觉，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走出一品斋以后，于向暖的心情突然又一次变的沉重起来，感觉自己的心底正在被一种神秘的力量蚕食着，入秋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秋风的凛冽，抬起双手用力的抱紧自己的胳臂，他像是一只穿梭在人海当中的沙丁鱼，渴望一场大雨的降临，来洗涤此刻浑浊阴冷的空气，因为雨后才能有令人向往的天晴。
整个下午，他都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围着霞光里的小巷，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子，只有这么不停的走着，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那么紧张，他在惧怕着，内心的恐惧不断的蔓延着，他怕过了今天，自己将会不认识自己，怕从前那个充满正义和无畏精神的男孩从此在眼中消失。并非杞人忧天，这种感觉如此的真实，真实的让人害怕。
就像等待一个季节的交替，于向暖能够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等待以外无事可做，等着熊严军把自己逼到绝路，等着雇佣军被逼着现出原形。可能只是两三天的事情，可能整个秋天过去，也有可能，等到皑皑白雪飘零的时候，那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
“桑晚，你过的还好吗？”
突然间，这个名字那么强烈而炽热，于向暖就像是一个处于频死状态下的老头，用尽人生最后的时间，一分一秒的去回忆，曾经那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孩。或许人最脆弱的时候，就是当你愿意花所有时间和经历去回忆的时候，渴望得到救赎，甚至渴望时光倒流，自己能够回到以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