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里清晨起来灯光还没有熄灭，看上去显得昏暗。
于向暖带着纷乱的思绪走进客厅里，茶几前凤九和肖芮琳已经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白粥和油条，小九麻利的过去给他盛了一碗白粥，搁在侧手边的位置上，冲着于向暖咧嘴笑着。
“于师傅，赶紧坐吧！”凤九这时候起身站着，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你真打算让他教小九？”肖芮琳眉毛皱起，似乎不太认同，他来隋州一个月不到，进了两次警察局，让他去教小九？凤九的心眼是不是太大了些？
凤九当然明白琳丫头的意思，这事情本来就是自己弟弟死缠烂打的，跟他没什么关系，赶紧侧头给琳丫头使了一个眼色，这时候于向暖已经坐到对面的位置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肖芮琳，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端起面前的白粥吹了吹之后大口喝了起来。他明白女警官在担心什么，但是这事情自己怎么说都不会有太大作用，与其去承若或者保证一些东西，还不如以后看小九的实际表现。
“师傅，吃油条！”小九可不管这些，现在满脑子都是功夫，想着赶紧吃完早餐，然后就可以让师傅开始教自己基本功了，小脑袋里甚至还在揣摩着，师傅说的基本功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你姐白疼你了，也不想着给你姐夹根油条？”肖芮琳性子直，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伸出筷子在小九脑门上敲了一下，当然只是做做样子根本就没有用力。
之后大家也没怎么多聊，毕竟中国传统文化中时有提到，食不言、寝不语，于向暖是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凤九心底隐隐还是有些担忧，肖芮琳很享受这样惬意的时光，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吃早餐，这种小家庭的味道让她觉得非常的舒适，只是偶尔笑着看看凤九，转眼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筷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接下来这段日子，恐怕就没什么时间往这边跑了。想到这里，不免心里还有些不舍，人总是忙碌之前，渴望一个安逸的环境，可以尽情的放松自己的心情，香瑟公寓，临近的胡同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显得这般格格不入。
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还要过来吃一顿这样轻松的早餐！
“我走了，别太想我！”肖芮琳洒脱的挥手，临走之前过去抓了抓小九的头发“要听你姐姐话，知道吗？”
“嗯，知道了！”小九对肖芮琳就像自己姐姐一样，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她一直照顾着香瑟公寓，自己和姐姐指不定会遇到多少麻烦事。小孩子看上去什么都不懂，心底却跟明镜似的。
于向暖眼看小九已经有七分饱的样子，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别吃了，吃太饱等下没法练基本功了！”这句话听起来那么熟悉，曾经何时，爷爷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所以从很小开始，于向暖基本每一顿都只能吃个七分饱，直到自己达到练血境之后，食量猛的剧增，那之后终于不用在饿着肚子练功，爷爷也总会想办法让自己吃的更好一些，每隔一周，总要用中草药连着老母鸡给自己煲汤，爷爷却是从来都不吃的。
这句话勾起的记忆，瞬间让于向暖有些晃神，脸上原本淡淡的笑意飞快的消散下去，转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师傅！”小九狐疑的抬起脑袋，满脸的稚气，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无法从于向暖的神情里面看出端倪。
凤九却不一样，在看到他神情变幻的时候，隐隐可能已经猜到，那种浓郁悲切的心情，她非常能够体会，这么多年以来，每当她想起父亲的时候同样会是这种神情，很多次，看着镜子当中自己的脸，凤九都会觉得，自己已经在慢慢变老，而弟弟却一天一天的长大，九儿眉宇之间，更多的遗传与父亲，自己从小就跟父亲亲近，而九儿，恐怕对父亲不会有任何的映像。对于往事里的沉浮，人总会变得毫无抵抗力，就像现在的于向暖他，哪怕在坚强，依旧忍不住因为往事而面容惨淡。
香瑟公寓楼顶之上，有一个露天的阳台，用于练功自然再合适不过，这个地方自然是小九提议的，这里不像华海城中村那般，空地到处都是，小时候爷爷就是在城中村靠近村尾的一片草地里给自己启蒙的，那一天，正值入秋不久，南方的空气中已经渐渐的有了寒意，绯红色的朝阳从国道的方向升起，洒落在城中村的每一个角落，邻居们好奇的会过来看看，偶尔也会出声询问，当今社会，功夫只是存在与电视电影当中，真要是现实当中遇到，自然要好奇的询问几句闲话。
“练武练心，不争勇斗狠，不以强欺弱，也非一朝一夕间的事情，从练体到练髓，穷极一生，最后能到达何种程度没有人可以预知，既然决定习武强身，首先就应该明白，一个人在武学上的成就，并不取决与他的身体强度，而仅仅因为坚持和信念。世上没有一躇而就的武学，更没有飞檐走壁的可能，练体强身，练血增寿，练气养神，炼骨洗髓，练髓稳心，然而这一切都要从基础开始，华夏武学博大精深，却派系林立，谨记万变不离其宗，只有基本功扎实，将来才能步步稳扎下去！”于向暖几乎是照搬爷爷的原话，直到这一刻他才体会到，爷爷当初跟自己讲这些的时候会是一个怎样的心情。
担忧与顾虑，期许和传承，也许这一段话小九现在并不能完全听懂，可是它更像是一种仪式，武学传承的仪式，如果可能，这段话也许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华夏文明，正是因为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才拥有了璀璨而深沉的历史。一旁站着的凤九，似乎更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显然轻松了不少，只是一个开场，就足以表露于向暖教学的态度，这对弟弟并没有坏处，相反，凤九也有一些期待，也许过了一段时间，弟弟会变得更加懂事和沉稳。看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听下去，转身一步一步的下了楼梯，心情变的非常愉悦，她打算去菜市场买几个好菜，中午好好的庆祝一番。
“师傅，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小九自然不太明白这段话的含义，却并没有妨碍他学习的热情。
“练气后期！”于向暖笑着回答，他知道小九在想什么，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问爷爷的。
一幕又一幕，像是不断的在脑海里交错着，二十年前，就连自己也不会想到，以他现在的年纪，能够达到练气后期，已经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爷爷还在，肯定也会为自己感到高兴的。清晨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脸上，眼前是连绵的青砖屋顶，南胡同的秋，也许就是从这片连绵很远的青色屋顶开始的，那里偶尔长着几颗青草，叶片开始有些泛黄，晶莹的露水落在上面，折射出点点闪亮的光芒，远远望去，许多青色屋顶上面都有一闪一闪的光亮，看上去显得相当的唯美。
“跨步，提腰，调整呼吸。。。”这个清晨，伴随着于向暖偶尔出现的声调，慢慢的拉开了序幕。
小九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额前一颗一颗汗水汇聚在一起，顺着脸颊划下去，从下巴的位置掉在水泥地面上。但是他的脸上却一直露着一副坚毅的表情，或许别人不会知道，在他心底，能够学会武术是一件多么意义重大的事情，从很小开始，学武就是小九最大的渴望，现在能够梦想成真，无论有多苦，有多累，他都必须这样坚持下去。
“要不要休息下？”于向暖知道小九是在死撑着，想当年，自己第一天摆马步的时候，也就勉强坚持了半个小时而已，而小九，性子却是出乎意料的坚韧，整整四十分钟过去，虽然两只脚已经在不停的颤抖了，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紧咬着嘴唇，小脸憋的通红，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周围的环境。
“呼！”听到于向暖的声音，小九吐出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师。。师傅，我歇。。歇一会就好！”他是真的无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抬起脑袋朝于向暖傻笑着，胸口继续起伏着。
“盘腿坐好，用我教你的呼吸方式调整气息！”于向暖二话不说过去踢了小九一脚，心里虽然非常满意，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反而显得特别严肃。
“师傅。。是不是时间太短了啊！下回我一定坚持久一些！”小九一见师傅一脸严肃的样子，心底顿时没什么底气了，赶紧盘腿坐直，调整自己的呼吸，在他看来，师傅不高兴，一定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表现的太差，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坚持一个小时的，没想到才四十分钟就坚持不下去了，有点懊恼，也有点自责。
时间流逝总会让人不知不觉，前后休息了几次之后，凤九一脸好奇的从楼梯的铁门后面走了上来，午饭已经做好了，她是来叫弟弟跟他下去吃饭的，当看到弟弟满身被汗水湿透，连头发都被汗水沁湿，心底莫名揪了起来，她心疼自己的弟弟，这么多年，她把弟弟捧在手心里，从来就没让他吃什么苦，现在猛一下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凤九担心弟弟的身体会吃不消。
“吃饭了，一会该凉了！”凤九赶紧出声喊到，几步过去拉了拉弟弟的衣服“走了，九儿，下去吃饭先！”
“你别拉！时间还不够呢！”小九固执的抬手甩开了姐姐，继续摆好马步，显然暂时没打算下去。
“等等吧！”于向暖在看到凤九脸上隐现担忧的时候，眉头跟着轻微的皱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