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去世后大约一个月左右,武晓卉来《星期刊》找提山坡,说母亲没有了,她一个人就不用再继续做校对了,母亲留下的钱,足够她用一些日子的。
她打算考研究生,而且要考历史。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儿站在提山坡面前。看看她的脸,发现她比以前更瘦了。而且令人心痛地苍白着。
她的头发也比以前更长了。身上的衣服大出半个号,空空荡荡的。
手伸出来,手指又细又长,像练过小提琴似的。
现在武晓卉一个人住在塔1-101#的家里,孤单得像颗星星,武军几次动员她跟了他们一起住,都被她拒绝了。
为此武军曾专门来找过一次提山坡,希望他能出面劝劝武晓卉,别再那么倔强了。
提山坡试了试却依然不行。
武晓卉根本就不让他把话说完,她什么反驳的话都不说,就那么流泪,无声无息地流泪,一边哀哀地看着提山坡,提山坡不忍再伤她的心,就中断了这个话题。
她后来告诉提山坡,在这所房子之外,她没有爸爸,如果她要有一个爸爸,他应该是和母亲在一起的爸爸,至少他要住到妈妈住过的房子里。要她到另外一个家里去找回爸爸,她做不到。即使她可以原谅爸爸的抛弃,也无法接受那个从妈妈这儿把爸爸夺走的女人,这不可能。
她不想伤害谁,可也不想让自己痛苦的心灵再受到新的伤害,她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这儿有她母亲的气息,她觉得在这儿离妈妈最近,她也就更安全,不然,她晚上会睡不好的。
提山坡说,还考东鲁大学么?
不,武晓卉说,我要考北京师范大学,你的母校。
北师大是个综合高校,而且可能没有你所学的石油工程啊。提山坡说。
武晓卉说,不,我不想学石油工程了,我想考历史。
怎么,提山坡说,你说你要考历史,――你要改专业?
唔,想学和你一样的专业。武晓卉说。
为什么,这路跨度太大了,你会觉得有难度的。提山坡说。
那有什么,你是学过历史的,我想要你帮我,你要是愿意,就教我学吧。武晓卉说。
――你喜欢历史么?提山坡说。
唔,武晓卉说,喜欢。
武晓卉没呆多久就回去了。
她走的时候,提山坡送她到大门口。
公共汽车站就在马路对过的文联大楼旁边,武晓卉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出租车从她前面呼啸而去,带起的气浪几乎要把她吹倒,提山坡看见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又重新站稳。
提山坡一直看着武晓卉的身影上了车,一颗心才放下来。
武晓卉的身体终于好起来了,青春的活力重又回到她身上。
只是一想起母亲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提山坡向她提了一个条件,要他教她学历史当然可以,他非常愿意与武晓卉一起重温自己的老本行,但是武晓卉必须从悲悲切切中解脱出来,否则别说考研究生,连健康恐怕都很难得到保障。
他经常抽空到武晓卉这儿来,讲一些她喜欢听的历史故事,也算是陪她说说话。
有时候也带她出去走,散散心。
武晓卉的情绪一天天稳定下来。
母亲去世以后,武晓卉曾担心提山坡来得少了,渐渐地就会失去他这个对话者,当她明白提山坡不会离她而去时,她的天空重新明亮起来。轻松愉快的武晓卉与以前判若两人,提山坡如此真切地看到了一朵少女之花烂漫如斯地绽放。
为武晓卉的情绪所感染,提山坡也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
周末,提山坡用自行车带她来到海边,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
上次咱们认识了“建安七子”,提山坡说,今天我们该认识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