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王观
烟花三月的庐州城,此时正是柔水似眸、青山如黛的春日。
夹在如织的行人中,十四五岁的蝶心身着一席发白的青衫,嘴中咬着一支柳条,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四下里不停扫视,身形却如同一条泥鳅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不时惹起阵阵抱怨。
在人群中钻了片刻,他身形一转,七钻八转之下已来到一处幽静的小巷内,双眼机警的朝着来路一阵观望,在确定无人注意后,恶狠狠的将嚼得满嘴苦涩的柳条吐到地上,身形一闪已钻进一处破败的庭院内。
走到一间无顶的厢房内,他满意的坐在一张破烂不堪的靠背椅上,从怀中掏出三个荷包,小心的打开看了看,立时眉开眼笑起来。没想到这几个荷包内的钱资颇丰,合在一起少说也有一二两银子,竟有他平常收获的好几倍。
他高兴的把玩了片刻,又站起身走到厢房的一角,伸手在地上一阵摸索,随后双手在墙角上掏出几块残砖,从墙洞内抱出一口还算完整的瓦罐。
他兴奋的眯着眼朝罐内看去,只见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不少散碎银两,合在一起竟有几十两之多。将手伸到罐内痴迷的摸了片刻,他才心满意足的将荷包内的碎银倒入罐内,然后又将罐放入洞内,依原样封好残砖。
藏好了偷来的银钱,他又坐回破椅上,闭目遐思起来。自从记事以来的近十年中,他一共只有两个心愿。第一个愿望就是能够成为一个有钱的富翁,不但拥有几处豪华的房产,而且还能娶几房漂亮的妻妾,当然还有无数的为他干活的奴仆。而另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哪一天能够得到某位异人的青睐,学到一身飞天动遁地的好功夫。
也许和他年龄相同的人,和他遭遇的相同人,都会产生这样简单而又直接的愿望。
从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他,自小就靠着一双灵巧的双手四处偷盗养活了自己,等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钱银,却又要被街上的小混混勒索,常常辛辛苦苦偷得一点财物,却白白便宜了这些人,因此他对这些人恨之入骨,总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学得绝世的武功,将这些混蛋揍得哭爹喊娘。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偷盗的技术越来越见长进,积存的钱银也越来越多,离他的第一个梦想似乎已经越来越近了,可是这绝世的武功却还是毫无踪影,不由得他不着急起来。
失神遐想了片刻,在心中第一万次的默念了自己的两个愿望后,他拍了拍双手,迈步走出了这破败的庭院。虽然成为绝世强者的希望还不见踪影,但眼看着离有钱人越来越近,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的高兴起来,于是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
转过了一条小巷,蝶心险些和迎面走来的两个大汉撞了个满怀,吃了一惊的蝶心抬头看去,却被对面的两人吓了一跳,心中忍不住暗骂道:“妈的,难道今天的好运已经到头了,碰到这两个乌龟王八蛋,小爷怕是凶多吉少。”
猛然被人朝怀中撞去,那两个大汉也是大吃一惊,一连退了好几步后,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正是他们遍寻不着的蝶心,两人立时双眼一亮,前面的一个大汉指着蝶心哈哈大笑道:“哈哈,原来是你这个小贼,今天看你还往哪里逃!”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叫黄大一个叫黄二,在城中的大小混混中只能算是不入流的货色,却专会欺负像蝶心这样的小偷小贼,而且心狠手辣,若没有搜刮到足够的钱财,必定将人打得半死,正是蝶心痛恨的大小混混中最可恨的两个。
平常遇到这两人,蝶心凭着滑溜的身手,常常能够逃得一劫,而不幸被抓到的几次,蝶心险些被他们打死,最后只能靠着装死逃过了毒手,没想到今日时运不济,竟被堵在了这样的一个狭小的小巷中。
蝶心看着十几步外虎视眈眈的黄大黄二,心知自己绝对跑不出两人的手掌心,于是眼珠一转,立时计上心来。他将身体有意无意的靠到墙上,一边乘着两人视线被挡时用力抠下两块石子,一边点头哈腰的道:
“呵呵,原来是两位黄大哥,小的前几日一直不见大哥,正愁无法孝敬两位,没想到今日碰巧,竟在这里碰到了。”
两个大汉一听蝶心的话,不由一愣,虽然蝶心以往滑溜无比,总能逃出他们的追捕,但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声色不动,而且还说出要孝敬他们的话来,更是让两人狐疑不已。那黄大转头看了看小巷的前后,确定没有人后,才放下心来,于是对着蝶心恶狠狠的道:“小贼,你又要耍什么花招,小心大爷扭断你的脖子。”
“花招?小的怎么敢在两位大哥面前耍花招。”蝶心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伸手到怀中,拿出两只今天偷到的已经倒空的荷包,以极快的手法将抠出的两颗小石子塞了进去,举着荷包向两位大汉晃了晃道,“两位大哥请看,这就是小的这几天的全部所得,还请两位大哥笑纳。”
那黄大、黄二一看蝶心手上两只塞得鼓鼓的荷包,立时就将心中的疑惑忘到了一边,黄大贪婪的吞了口唾沫,上前一步呵呵大笑道:“好,今日算你识相,看在这两只荷包的份上,老子今天就放你一马。”
看着双眼闪着贪婪的光芒,正慢慢走进的黄大黄二,蝶心笑得越发开心了,两只荷包也被举得更高,看上去仿佛正是要递给两人一般。谁知就在两人离他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他猛然将一只荷包狠狠的向着黄大砸去。毫无防备的黄大立时被砸中右眼,忍不住痛呼一声,双手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黄二正走在黄大身后,一见黄大痛呼一声后蹲了下去,立时怒吼一声,咆哮着就冲了过来。蝶心急忙将手中的荷包对着冲来的黄二丢了过去,嘴中却哇哇大叫道:“哇,好多银子啊,快抢银子啊!”
那黄二不是傻瓜,见那荷包急速的飞来,立时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可是一听蝶心那句好多银子,却是愣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小兔崽子诡计多端,还是先将银子捡来妥当。”
于是黄二急匆匆的跑回去捡起地上的两只荷包,随手一捏却发现手感不对,打开一看,立时就被两只石块气得哇哇大叫,于是一把拉起睁不开右眼的黄大撒腿就追。
好不容易为自己抢得一点逃跑的时间,蝶心拼了命的往前逃窜,瞬间就将起步晚了很久的黄大黄二丢到了几十丈外,眼见再转过前面的一条小巷,他就可以逃入人来人往的大街了,谁知刚刚转过小巷,就一头撞到了一人身上。
蝶心还没有看清这人的面貌,就感觉自己如同撞到了一面墙壁上一般,忍不住痛呼一声,仰天就摔倒在底,脑袋却被撞得嗡嗡作响,一时连身子都爬不起来。
那人被蝶心一撞,身体却是连晃都没有晃一下,此时见蝶心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也是吃了一惊,于是走到蝶心身前,抓住蝶心的胳膊问道:“罪过,罪过,贫道一时不察,不知伤着小友没有?”
双眼昏花的蝶心,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人影,可他一心惦记着的却是后面追来的黄大、黄二,连一向骂不离口的坏毛病也已忘记,只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又想往前逃窜,谁知胳膊却被那人抓着不放,他不由心中大急,嘴中胡乱的骂了一句,胳膊一甩拼命就往前冲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人的力气大得出奇,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没能将那人的手甩脱,他不由惊骇欲绝,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黄大黄二两张凶狠的脸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黄大一把抓住蝶心的衣领,用力将他提了起来,“啪啪啪”几声就在他脸上扇了几巴掌,嘴中却恶狠狠的道:“小贼,看你还跑,老子今天不打断你全身的骨头,老子就不姓黄!”
蝶心被黄大抓住衣领打了几巴掌,不由惨叫一声,随即索性闭上眼睛等着挨打,心中却恶狠狠的想到:“你奶奶个乌龟王八蛋,小爷今日死定了。只可恨小爷费尽心思逃到这里,却被这乌龟王八蛋挡住,小爷就是死了,也要化成厉鬼找你算帐。”
被蝶心撞到的那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蝶心恨上了,只是被猛然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打人的黄大、黄二激得大怒,只见他大喝一声“放肆”,抓着蝶心手臂的手一松,向着两人玄妙的一推一拍,两人立时惨叫着飞了出去。
闭上眼睛的蝶心正准备挨打,却听到那人一声怒喝,不由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那人的右手如同鬼魅一般一伸一缩,黄大、黄二两人就已经惨叫着飞了出去,他不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