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洛阳(九)
肖阿爽面无丝毫惧色,缓缓地环视一周,犀利的目光所到之处,众官差皆被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好一条汉子!放了他!”忽听一个不大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前面骑兵队中传出。
众官差闻声不禁愕然,手中的刀枪微微低垂了一点。
“给我抓起来!”孙黑虎显然并不理会骑兵队中的声音,喝令众官差道。官差们经浴血奋战方才使肖阿爽就擒,自然也不愿到手的功劳随对方一句话便恭手相让,听得头儿命令,皆一拥而上就要将阿爽绑缚起来。
“众军士听令!上箭!”还是刚才的那个声音,不过此时已透出了几分杀机。
只见马上的骑兵们听到命令,纷纷搭箭弯弓。刹那间前面的官差已成众矢之的,只需对方一声令下便会落得个万箭穿心。
“何方的将士?在下是河南府尹葛大人麾下捕头孙黑虎,奉大人之令正率众缉拿黄巢余党,还请将士们行个方便。”那孙黑虎见状也不由的惊慌,忙抬出葛忠的大驾来。
“叫你放人,你就放人!少他妈啰嗦,一个小小的河南府难道还想违抗骠骑大将军、河阳节度使、检校司徒诸葛大人的钧令吗?”骑兵队列前的一个身披白袍的年轻官军轻蔑地说道。
那孙黑虎听着对方报出的官衔一个比一个大,不由惊得一愣一愣的,忙恭敬地抱拳施礼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诸葛大人恕罪!属下这就放人!”说完,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立即令人抬了地下的尸体一哄儿撤了。
“快将好汉抬了,速速赶回营中寻军医来诊治!”刚才那个声音急切道。
这时早有官兵把已经昏迷的肖阿爽从地上抬起来,一队人马这才急匆匆出了北城门,往邙山脚下驻扎的军营中赶去。
邙山又名平逢山,太平山,郏山。它如一条长龙蜿蜒横卧洛阳之北,东西横旦数百里,高约八十余丈,如同洛阳的天然屏障。
俗语云“生在苏杭,葬在北邙”,古人把气势雄伟、土质深厚的北邙当作死后长眠的好地方。“邙山晚眺”在当代本是著名的洛阳八景之一。每当夕阳西下,暮色茫茫,万盏华灯初上,万户炊烟袅袅,站在峰顶观看山下高大的城郭,雄伟的宫阙,宽广的园囿,富丽堂皇的楼阁,十分壮观。
不过此时的北邙山却是在剿灭黄巢义军战争中起家的唐未大军阀、阳河节度使诸葛爽的帅营。
广明元年,黄巢攻陷京师长安,唐僖宗诏命诸葛爽率代北行营兵马,赴难关中。诸葛爽率军进至栎阳,闻潼关不守,唐僖宗出奔蜀中,于是降于黄巢。
黄巢以诸葛爽为河阳节度使。黄巢兵败后,诸葛爽又归顺朝廷,唐僖宗迫于他兵多将广,不仅没有责他投降黄巢之罪,却仍使其节使河阳,并进位检校司徒。
唐朝官制中河南府尹不过是个从二品,而司徒一职却是正一品。加上此时诸葛爽拥兵自重,就连唐天子都惧他三分,何况一个小小的河南府捕头,听了他的名号自然没有不从命的道理。
肖阿爽只不过是杀敌劳累,再加上失血过多才昏倒的,被带回军营之后,经过医者调理,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渐渐转醒。睁开双眼看时,到却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待仔细端祥时,却见正是原跟随黄皓的军医,肖阿爽的同乡老黑头。
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一大乐事,何况肖阿爽此时正值难中,岂有不高兴的道理。阿爽一翻身起来,便同老黑头攀谈起来。
原来黄皓领着那支残兵一路行来,天气渐渐转冷,山间食物日益短缺,不得已走出大山,在平原间寻觅活路。不想在介休和官兵遭遇,经过一场恶战人马损失大半,好不容易带着众伤兵逃脱李克用的追击,却又遇诸葛爽部的围堵。在乱兵之中,黄皓被早有反意的罗文一刀砍下首级,见大势已去的诸葛寻带了十几人也逃命去了。余下人众或死或或伤,或被官兵俘获,自此一干人马分崩离析。
那罗文携了黄皓人头独自到东都洛阳请赏,本想着加官晋爵,荣华富贵,最后落了个奉旨出家的下场。老黑头被捕后因医术高明,又与诸葛爽有同乡之谊便留在河阳节度使军营中干起了老本行。
大略知道情事经过之后,因心中挂念矮木瓜及刘玉儿,阿爽便有些不耐烦了,向老黑头告了辞,便忙拖了病体,急急起身便要赴与刘、穆二人的白马寺之约。正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营帐外传来,紧接着一位身着红色锦袍,腰挎七星宝剑,约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挑帘进来。
“听说好汉已转醒,老夫特来一睹风采。不知现在贵体是否已痊愈,在这大营中住得可习惯?”来人满脸堆笑,上前握住阿爽的手,好一阵嘘寒问暖。
前文已提到诸葛爽曾降黄巢,阿爽亦曾在其手下当兵吃粮。不过那时阿爽无官无职,诸葛爽自然不认识他,但他却识得诸葛爽。
拐把子肖见是诸葛爽亲自来探望自己,急忙回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在下不过皮肉之伤,岂敢有劳大人惦念!”
诸葛爽忙扶起阿爽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听口音是否也是山东人氏?”
“在下姓肖,贱字克爽,大人管在下叫阿爽就行了。大人耳聪,在下籍贯是山东无疑!”肖阿爽忙回道。
克爽?!莫非是克我诸葛爽之爽吗?
那诸葛爽听他报了姓名,心中不由掠过一丝不快。不过回想起昨日,肖阿爽一人力战数十官差的勇猛情形,又不免对他爱惜有加。千兵易得,良将难求!若想在当今乱世之秋站稳脚跟,进而图谋霸业,就必须千方百计笼络人才,也绝不能因废食,拘于小节。
想到这里,那诸葛爽笑道:“哈哈哈!那日在雨中力战众官差之时,便觉好汉似我山东人氏,看来果然不错!又听大名之中也有个爽字,看来你我相识真是缘份使然。既然如此,不知肖兄弟可愿留在军中为我效力,将来共建大业!”
“承蒙大人昨日搭救,肖某本当从今往后鞍前马后,为大人鞠躬尽瘁,以报再造之恩。不过现今肖某义弟尚天仍被拘在河南府狱中,袍泽兄弟穆瓜及妹子玉儿也在昨日官差围捕中失散。还敢请诸葛大人恕肖某不敬之罪,容在下先找到他们再效犬马之劳!”肖阿爽起身再拜道。
“既是阁下兄妹在难中,理当先行营救。老夫先授你骁骑尉一职,持正六品印信,再修书一封与那河南府尹葛忠葛大人,想必他还是会买老夫面子的。兄弟持了书信前去,到那河南府办事时也好行个方便。”诸葛爽见拐把子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又忠义如此,不由更为欢喜,便下了决心要拉笼,因此不惜以高官利诱,并当下挥就书信一封。
“这样再好不过!只是在下本朝廷要犯,又无尺寸之功,怎敢腆脸受诸葛大人如此抬爱!”拐把子肖谦恭道。
“大丈夫应不拘小节!肖兄弟又何必多心。当下救人要紧,老夫也不便再耽误兄弟的要事,这就告辞!不过还请肖兄弟言而有信,办妥事情后,速速回还!”诸葛爽说着把信递给拐把子肖,起身出营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