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随着飞羽千的一声止步落下,李泗源大步流星踏去的步伐停滞了下来。
在场坐着的官员和公子皆是怔住了,不知道这飞羽千突然出声是几个意思。
一时间,飞羽千变得万众瞩目,就连飞羽严老爷子也将目光凝聚在了他的身上,眼眸深处中略带一丝疑惑。
“飞羽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李泗源不由得眉头一紧,深邃如渊的眸子直盯着飞羽千,令其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飞羽千漫步朝着李泗源走了几步,然后轻轻一笑,毫不畏惧的凝视着李泗源的眼睛,直言道:“李大人,刚刚你说的略微有些不对,本公子想要纠正一下。”
“什么?”不仅是李泗源一愣,而且连飞羽严等一干人皆是两眼一瞪的愣住了。
“李大人,你说一月后来我飞羽家下聘礼,恐是您老记性不好,倒将此事给说反了。”飞羽千气息一沉,双眸似星辰般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即便面对当权大官也丝毫不惧。
“飞羽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泗源不由得怔了一下,双手轻负于后背,面色微凝,铁青的直瞪着飞羽千。
位居掌司多年,李泗源身上凌厉锋芒的气息早已深透入骨子里去了。此时此刻,那股压迫人心的磅礴气势正朝着飞羽千扑面而来,令一些观望着的文武官员都不禁心神紧绷了起来,更有甚者都不觉的倒退了几步。
李泗源怒视着飞羽千,似乎是要将飞羽千的心灵给压迫一般。可是,飞羽千却屹然不动,面不改色,依旧风轻云淡的直视着李天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坐在主位的飞羽严见到此番情形,眸子深处不由闪过一丝凝重,转头望着大厅中央处如傲雪般独立的飞羽千,威严肃穆的低沉道:“小千,不得无理,赶快向李大人赔礼。”
但飞羽严的话音刚落,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了苦水。在多年以前,他飞羽家声名赫赫,威势汹汹,何必如此去“讨好”李家,还让自家儿郎入赘李家。
曾几何时,他飞羽家竟然如此没落了呢?
飞羽严高坐在主位上,面容冷峻不改,心中却悲痛万分。倘若不是飞羽家和李家一直交好,恐怕飞羽千连入赘李家都不可能吧,毕竟如今李家的声威不比飞羽家的弱了,而且飞羽千还这般纨绔不堪,成天惹事生非。
想到此处,飞羽严的头发似乎又更白了几分。
“爷爷。”虽然飞羽千已经觉醒前生之忆,眼界已然不同常人,但是在面对飞羽家老爷子,他依然不敢不敬半分,因为,若是没有飞羽老爷子,恐怕未到弱冠之时,他就已经死了吧,更别提解除六识,恢复记忆了。
“爷爷,今日,还请相信小千的一切决定。”飞羽千慢慢转过身,对着飞羽严沉沉的一拜,深邃的眼神和飞羽严对视着,仿佛在表达内心深处的敬爱之意。
看着飞羽千的眸子,望着飞羽千的修长身姿,老爷子的眼前似浮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同飞羽千慢慢的重叠了起来,耳边更是回转起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父亲,待我年底归来之日,再来您膝下请安。
可惜,耳边浮现的那句话,却成了永世的别离之词。
那一年,年底将至,飞羽严盼来的请安却成了一具冰冷的血淋淋的尸体。自此,飞羽家声威一时间陷入了低谷般的沉迷,丰缘地区更是失去了一位将帅之才。
而今,飞羽严望着飞羽千的坚毅之姿和深邃熟悉的眼瞳,内心感叹昔日的孩童也已然成年了。
“你是我飞羽家儿郎,一切……由你吧!”飞羽严沉吟了些许,双手紧着主位上的扶手,张开了干裂的嘴唇,咬着牙说道。
原本飞羽严还想呵斥飞羽千,将其怒骂一顿不懂礼数,可是他却发现今日的飞羽千没有了以往的纨绔性子,更是有了几分他父亲的英姿。因此,飞羽严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有种十分相信飞羽千的莫名感觉,那是一种熟悉的、让人心安的感觉。
在场的众人望着这一幕,心中皆是泛起了一丝复杂之意,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冲心头。
“李大人,你说一月后来我飞羽家下聘礼,迎娶本公子?”得到了飞羽严的准许,飞羽千心头唯一的担忧也全都一扫而空了,他转而对着面色凝重的李泗源说道:“本公子可没有说过要同意……不如这样,一月之后,由本公子下聘礼,来李家迎娶李家掌上明珠,如何?”
轰——
此话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地动山摇。
不光是李泗源和飞羽严愣住了,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猛然怔住。
虽然传言李家掌上明珠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却美貌动人,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想要迎娶李家小姐的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洪如细雨。
而飞羽千打小便开始惹事生非,差点儿将整座千风城给掀了起来。朝堂之上只要有些地位的官员乡绅,谁也不敢将自家姑娘推到飞羽千这个火坑上啊,保不准哪天飞羽千惹了天大的祸事受到诛连。
在他们看来,如今飞羽家后继无人,老一辈也只有飞羽严在世,倘若再过些年头,飞羽严撒手离去了,那么飞羽家的地位将如这春水般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如今李家同飞羽家联姻,已经算得上不错的了。但是,飞羽千却硬生生的说出了这般话,还要迎娶李家掌上明珠,这可有些大胆了。毕竟,如今的李家上有李泗源,下有一众年轻才俊,地位比起飞羽家不遑多让,未来更是稳如泰山。
“飞羽公子,本官听得不是太清楚,还请你再说一遍?”
要不是看在昔日飞羽严和他的情分上,就凭飞羽千这般狂妄自大的言语,以及一个月前欺辱李家小姐的那些事上,李泗源早就将飞羽千大卸八块沉尸荒野了,更别谈让飞羽千这个惹事精入赘李家。
“李大人,本公子虽纨绔无用,但好歹也是飞羽家年轻一辈的唯一儿郎。若是本公子入赘李家了,那我飞羽家还有何颜面,有何将门之威,又凭什么屹立在这大疆丰缘,又怎么去镇守我丰缘北部的无底边疆,去保家卫国!”
飞羽千沉寂了一会儿后,猛然向着李泗源的方向踏出了一步,而后扫视着在场的文武官员,不卑不亢的侃侃而道。
飞羽千的话音刚落下,大厅内万籁寂静,久久没有半点儿声响。
是啊!这么多年以来,众人只看到了飞羽家的威势,却有几人知道飞羽家儿郎为了保卫天风国而付出的血的代价呢?
飞羽家大郎,飞羽崇阳,也就是飞羽千的生父,他昔年镇守边疆,抵御多少外敌,惊得外敌只要听闻崇阳将军——飞羽崇阳的名号,都退避三十里,不敢进犯。
飞羽家二郎,飞羽承墨,飞羽千的二叔。五年前更是为了抵御即将冲破丰缘重要关卡的外敌,统领大军血战三天三夜,落得个终身残疾,独坐轮椅。
飞羽大公子和飞羽二公子,更是承载了父辈之雄姿,早早的从军而战,立下了赫赫之功,是为丰缘最顶尖的青年才俊,无人能够比拟他们的锋芒。
为此,无数人都在说,若丰缘无飞羽家儿郎镇守,恐怕边北早已千疮百孔了。
至于到了飞羽三公子飞羽千,也就只剩下了纨绔和不堪的词语。
可是,与飞羽家逝去和付出的战功相比,飞羽千的纨绔行为又算得上是什么呢?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飞羽千再怎么纨绔,也没有伤到平民,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罢了。
想到此处,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李泗源紧绷脸色和凝重的神情也突然间慢慢消失。
“臭……臭小子……”飞羽严愣了几秒钟后,微微凹陷的眼眶不禁泛起了一层水雾,干裂的嘴唇轻轻张动着,喃喃自语道。
突然间,众人发现,飞羽千的纨绔不堪却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就连当今风神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指责飞羽千的纨绔。
“李大人,本公子知道,一月前的行为令李家声威受损,令李家小姐有些受惊。因此,本公子愿意承受责罚,也可以迎娶李家小姐。但是,入赘之事,绝无可能,还请李大人见谅。”
飞羽千不缓不急的对着李泗源说道,没有半分的避讳之意。
李泗源凝视了飞羽千良久,并没有恼羞成怒的呵斥,而是沉吟了很久,转头看向了主座上面的飞羽严,说道:“严老头,这也是你的最终决定吗?”
飞羽严张了张嘴巴,看了看飞羽千,终究没有回答,似乎是因为刚才飞羽千的一番说辞令他内心压抑着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只好陷入了沉默。
“李大人,你身为掌司大臣,很清楚若是本公子入赘李家后所造成的后果,不仅让我飞羽家统领的大军军心涣散,而且也会引起正在与丰缘地区交好的国家议论纷纷。”
霎时间,在场的众人仿佛从飞羽千的影子上看到了飞羽家儿郎的英姿,虽然飞羽千纨绔至极,但是今日的说辞却找不出一处可以反驳的地方。一旦飞羽千真正入赘李家,那么其中牵扯的因果关系实在是太大了。
“哼!飞羽小子,本官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重要性,若是你有亡故的两位兄长一般的俊才之姿,我李家姑娘嫁给你又何妨。可惜,虎父犬子,难堪大用。”
李泗源这一刻也不再给飞羽家任何颜面,直接当着在场所有人,称呼飞羽千为小子,更是用飞羽千亡去战死的两位兄长做比较。
闻声,众人皆是在心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昔年的飞羽大公子和二公子是何等的英雄俊杰,莫说有其一半的才俊之姿,就算飞羽千只有他们的十之一二,那么飞羽家也不至于会后继无人了,更加不会有如今这般尴尬落魄的场面。
飞羽家儿郎一生戎马,杀敌无数,怎料却不敌坟头孤草。
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