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颜溪赶到地下室的时候,西门筑正在叫人对许窦用刑,年老的大夫被架在刑架上,他花白的头发已经散乱,身上遍布鞭痕,鲜|血淋漓的,看起来那般的触目惊心。
“西门筑,为什么……”颜溪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像是完全陷入了惊讶的状态,好像完全不相信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西门筑为什么要这样对许窦,难道是因为……许窦之前进来打断了他吗?
“许窦居心不良,竟然在给我的药里面下毒。”西门筑表情淡漠地说道。
颜溪仍旧是喘着气,她跑了很远的路到这里,现在依旧有些气喘吁吁的。
“我已经给了他机会要他承认,可是他却不肯说出幕后主使者是谁,我这才对他用刑的,怎么,这有何不妥吗?”他仍旧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颜溪。
突然间,张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许大夫在王府待了数十年,他不可能背叛你的啊,这一定是别人陷害的,王爷,请您一定要明察啊!”
西门筑眼眸一挑,某种折射出危险的气息:“你的意思是,本王在冤枉他?”
张梧一愣,他向来没什么心眼,因为在这个王府里也不需要什么心眼,他就直说道:“是啊,王爷一定是弄错了,请王爷再好好地查一下,千万不要冤枉了许大夫啊,他对王爷可是忠心耿耿的啊,王爷死后,他差点自尽了,要不是有人对他说王爷失身未曾找到,可能还活着,他或许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啊!王爷,请您一定要明察!”
张梧几乎是哭着这样说的,之前他想去劝王爷的时候,许昌拉着他不让去,说静观其变,时机未到,可是现在,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许窦奄奄一息,他实在无法隔岸观火了,这样下去,王爷会将人打死的啊。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在说本王瞎了眼么?”西门筑眸中折射出令人害怕的光芒,许昌和李秀以及陈淳等护卫登时跪在地上,最为冷静的许昌说道,“王爷,张梧不是那个意思……”
可许昌的话还没说完,西门筑顿时厉声道:“难道是说本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属下们不是……”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王让你们开口了吗?”
顿时,一片死寂声充斥在昏黄的室内,护卫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王爷这样生气过,也从未听过王爷在他们面前摆什么架子,道什么尊卑。
“王爷也真是,我们还能不知道吗?跟王妃一闹不愉快就喜欢把怒气发泄到我们身上,还这么正经,都不像王爷了……”一个看不清局势的护卫小声地嘀咕道,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能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许窦可能犯了错,不然王爷不会这样,但是呢,突然间变得这么爱训斥他们,就有点不像王爷了,在他们心里,王爷都是没什么威慑力的,很随和,像是朋友一样的人。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西门筑就阴沉着眉目道:“简直胆大妄为,尊卑不分,把他给本王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王爷,他还小,这样打是会死人的啊!”
“王爷,三思啊!”
“王爷……”
“你们自身难保了,还想为别人求情?”西门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训练出一批新兵,他们都是近来才出现在西门筑身边的,他们面无表情,身穿黑衣,一下就把那个小护卫架了出去。
“王妃,王妃,你开口说句话啊,你别让王爷……”李秀话还没完,一下就被西门筑冷声打断,“我需要让你们知道,这个王府的主人是本王,而不是其他人,把李秀拖出去,重责一百大板,以儆效尤!”
“为什么要打我?”李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顾许昌的拉扯,怒气冲冲地理论,“王爷,一百大板可是会打死人的,你为什么要打我?”
“就凭我是你的主子。”西门筑面无表情地沉声说道。
“可是王爷一向拿我们当朋友的,王爷从来不会在乎我们怎么胡闹……”
“朋友只是私下的,可是现在,你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你竟敢顶撞本王,到底是谁给你胆子这样做的?”
“王爷根本就没拿我们当朋友!这段日子以来,王爷根本就把我们当奴隶看待,一个不高兴就颐指气使的,一点小事没做好就重重责罚,与之前进府相比,王爷越来越暴戾了,王爷说的一些话,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王爷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和我们把酒痛饮,闲话家常了,五年的时间,不知道王爷经历了什么,王爷看不起我们了!”
“大胆,你竟敢如此大呼小叫……”
“王爷之前对属下说过,朋友就是能相互指出不足的,朋友就是能毫无保留地交谈的,你说这也是王妃告诉你的,你说这样的感觉很好,其实在王妃没来之前王爷也待我们很好,吃穿用度从不亏待我们,在我们心里面王爷一直是一个顶顶的好人,一个好朋友,所以我们才会为王爷抛头颅洒热血,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西门筑听着李秀的话,由一开始的不悦,变得沉静,他最后说道:“你认为我是个好人,所以会为我抛头颅洒热血,那么这段时间以来,你认为我劣迹不堪,是不是想要另谋良主了?”
李秀完全没想到西门筑会这样问他,他只是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来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背叛王爷,王爷知道他对他的忠心的啊,为什么要这样曲解他?
“来人,把这个许窦的同党给本王拿下!”
“西门筑……”颜溪颤抖着声音开口了,可是她还只唤出了他的名字,他就不悦地说道,“闭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没看到本王在整顿府纪么?离开这里!”西门筑不客气地对颜溪下起逐客令。
“你如此不听话,是不是想让本王将你也杖责一顿才甘心?”西门筑背过身对这站在那里不肯离开的颜溪说道,他的表情很阴沉,直到颜溪几乎是从牢里面落荒而逃后,表情才如常了点。
从地下室跑出来之后,颜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只有这样呼吸新鲜空气,才能消除掉心里,那样沉闷的感觉。
她往前走着,她听到一下一下的棍杖敲在人身上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声,纠缠着一点一点传进她的耳朵里面,好像很遥远,又很像很近,烦闷的感觉,那样的驱之不散。
颜溪躺在床上,她睡不着,跑了出去,她拿了两坛酒,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跑离了王府,跑到了很远很远的湖边,她坐在那里,看着月色,一个人喝酒。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她跟那个曾经笑容温柔的男子怄气,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湖边,一口酒,一口酒地灌下去。
区别是,那个时候,那个男子会笑盈盈地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而现在,从开始,到结束,也只会是她一个人。
时间到底带走了什么?
颜溪喝了酒,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她觉得喝醉了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飘飘欲仙似的,什么也不要去想,能飞起来的感觉,好像全世界都能掌控在她的手中似的,好像她能创造出一个没有伤害,只有快乐的世界。
颜溪一坛酒已经喝光了,那样烈的酒,全部都进了她的胃,她感觉脑袋晕晕的,然后,就那么倒在草地上,睡着了过去。
好热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睡得好不舒服,脸色酡红的颜溪在草地上打了一个翻身,身体噗通一身,翻进了湖水里面。
很久,还没有出来,也没见水面有任何的动静,她就是像那样,永远地沉了下去。
突然间,一道黑影出现在月下,风一般就朝颜溪掉下去的湖水里跳了下去,那样的毫不犹豫。
他抱着颜溪的身体,从湖水里面走了出来,颜溪突然大口大口地咳嗽了起来,很多水都被她咳了出来,她就那样悠悠地醒转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有着那样似曾相识的情绪,可一瞬间,她一凝眸,好像又什么都没有了。
“放……放我下来……”颜溪这样说道,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按照颜溪所说的,将她从怀抱中放了下来。
颜溪一身都是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尖尖的下巴,那双漂亮的眼睛上,睫毛沾上了细细的水珠,她那样的瘦弱,在风中瑟瑟发抖着,脆弱得随时都能够倒下去。
孙行远第一时间准备脱下自己的衣服,可是当他的手接触到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身也是湿哒哒的,脱下来的衣服,也根本无力烘暖她。
他想抱抱她,可是他生生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看着她脆弱无依,想是随时会随风而去的细碎白花的模样,他眼眸里有自己都无法克制的情绪:“为什么要投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