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颜溪从远处看去,就感觉那枚翡翠扳指色泽很好,突然有什么灵感般的东西涌上脑海,皇甫炎抚了良久的额,颜溪越走近,就越觉得那枚扳指很熟悉。
而她刚才不小心滑倒,就是为了让皇甫炎伸出手来扶自己,很幸运的,他露出了那只戴着扳指的手,她认真地看了,决不至于弄错,就是她曾经捡到的那一枚。
“就算这枚扳指他戴了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想这么说?问题就在于,我的扳指掉在渊承山庄了,当时苏昀捡到了,问是不是我的,不想让苏昀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我说这枚扳指是我在小摊上几枚铜板买的,如果他喜欢的话就给他好了,就是这样,扳指到了他的手里,如果苏昀跟皇甫炎没有一点关系,那这枚扳指怎么会到皇甫炎的手里?不会是苏昀把扳指随意丢弃,然后被人捡到,辗转到了皇甫炎手里,这种假设可以打消,当时我为什么会想跑去渊承山庄,就是因为我在去之前遇袭的那个小树林的时候,有一群人来了,我可以从他们的言语中知道,他们是渊承山庄的人,下山来抓叛徒,还说,一定要找到那枚有麒麟的翡翠扳指,如此看来,几乎可以肯定是苏昀把那枚扳指给皇甫炎的,渊承山庄如此郑重其事地给皇甫炎找一枚扳指,说他们之间没有特殊的纽带关联,谁信?”
她的推理在情在理,可以说是毫无缝隙,西门筑沉声说道:“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对,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就相当有可能,皇甫炎是渊承山庄幕后的黑手。”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皇甫炎是渊承山庄的实际主人,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在渊承山庄的时候,皇甫炎只杀我,不杀你,要特意留你一命?他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边,为什么要对你处处留情?”
“或许,我对他有利用价值,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切就很能说通,你是敌国的皇子,自然要杀掉你,而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要留着我的命,把小舞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应该就是他,目的是同样的,一方面让小舞趁你不备杀了你,另一方面,流落在外的我一旦出现在你所在的地方附近,他们就会把我抓起来。”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沉默了一下,西门筑如是说道。
“我有证据,不,应该只能说是有依据,我发现,皇甫炎竟然认识我,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理来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会认识我呢?”
“他叫了你的名字?”
“不是,我跟他打招呼,他待我很礼貌,就像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一样,我听说,他虽然不是皇帝,但也差不多了,这里的皇帝还很年幼,不到十岁,就有很多数百个妃子,想想也知道这些妃嫔是谁的,皇甫炎能这么厉害,把自己一百多号妃子全部都认识,以此推断去打招呼的我就是别国的妃子?”言下之意就是皇甫炎竟然没有认为颜溪是自己的妃嫔,这点让颜溪很奇怪,因为她也入乡随俗,穿的是东棠风格的服饰。
“可能他后宫里面并没有像你这么莽撞的女子吧。”西门筑毫不给颜溪面子地说道。
“对吧?你是觉得我莽撞吧?”颜溪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说道,“像你这种没什么计较的人都觉得我很莽撞,人家一个不认识我的君主,难道不也应该露出一点点讶异或者窘迫的神色来吗?可是完全没有,太正常了,正常到就像他认识我已久,了解我的秉性。”
“他调查过我。”颜溪郑重地说出自己的结论。
“看样子,你打算好好地调查皇甫炎?”西门筑淡淡地道。
颜溪忽然想到了西门筑给她的抉择,如果她再查下去,他就会离开。
颜溪想了想,说道:“西门筑,你先和孩子们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其实你不说,我也希望你先回去,我本来就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拖人家的后退,我也知道我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其实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现在忽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说了,你回去把病治好吧,许窦这么厉害,死人都能救活,你的毒应该不会有事吧?嗯,如果我办完了事情,会去找你的。”
“你这个笨蛋!”听到颜溪的话西门筑都要爆炸了,内心的复杂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他逼近颜溪,抓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吼道,“你这么拼命干什么!不值得!你知道吗?不值得!”
颜溪皱了皱眉,咬着嘴唇,西门筑愣了一下,发现她的肩膀流血了,是被他按住肩膀导致的,他慌忙松开手,她自己在那里慢慢地包扎。
“为什么不值得?你可以为你姐姐倾尽所有,我为什么就不能拼命?”
“如果,”西门筑喉咙发疼,眼眸墨黑,看着颜溪,声音几乎是从喉咙口里发出来的,“如果要我在皇姐和你之间选一个,我会选你,是你,而不是其他人,你知道吗?”
他眼神如烈火一般,里面有那么多的情绪在那里灼灼燃烧着,颜溪第一次看到情绪这么失控的西门筑,我会选你,是你,而不是其他人,他的话像是雷声一般在她耳边回响,那样山河浩大的承诺,那样坚决的,火焰般的姿态,他那样地看着她,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颜溪只觉得肩膀有点颤抖,一时不知道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回应。
西门筑深深望了颜溪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她追上他的步伐,从后面抱住了他:“西门筑。”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头也在他后背上埋得深深的,很无助很无助地说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女孩子软柔的声音,让西门筑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松开她的手,转身,将浑身冰凉的女孩子抱进了怀里。
“颜溪,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可是,在我不知道对方心情的清楚下,我的不信任,我的疑神疑鬼,有时候会伤害真心对我好的人,不是吗?比如西门筑你希望我相信你,可是我怀疑你,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始终对你保有一份戒备,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很久很久才下决定,因为觉得你会利用我伤害我,这样,西门筑,你不会难过吗?”
西门筑突然只想长长地叹一口气,这丫头,永远都是这样,她聪明,她很多事情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她有时候比很多人更冷静果敢,可是,她的内心,却还是跟一个孩子一样,丝毫没有长大,是她的仇人就是她的仇人,恨不得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是她的好朋友就是她的好朋友,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给那个人,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泾渭如此分明。
“颜溪,不要给人以全部的信任,就算是我,也要怀疑,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要有一分戒备之心,有些事情,不妨先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结果真是那样糟糕,那真发生了的时候,就没那么难以接受,如果不是那样,那更好,你也不必为因为怀疑对方而心存自责,这是人之常情,既然是最亲近的人,想必也是会了解你的,你觉得呢,是不是这样?”
颜溪笑了笑,从西门筑怀里抬起头来,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军礼,却不伦不类地说了句:“是的,政治老师!”
西门筑不懂政治老师是个劳什子,但也知道颜溪此时此刻一定在取笑她,他无奈地看着笑嘻嘻的她:“我在跟你讲正经的事情,像模像样一点好吗?”
颜溪便不笑了,她卷着西门筑末梢的发丝,绕啊绕的,说道:“那你呢?我在做什么的时候,你也会怀疑我别有用心吗?难道我靠近你的时候,你会以为我要杀你,我跟你说一句话,你会觉得我深藏了很大的阴谋?”
“……这不同。”
“好吧,平常之间,防不胜防,所以讨论这个根本没有意义,那如果有一天,我的举动跟平常有很大的不同,你会觉得我会想伤害你,或者对付你吗?”
“这么久不说话,看吧,说得这么好听,其实西门筑你也是一样,根本就做不到不信任亲近的人。”颜溪笑笑说道。
“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颜溪扬起眉毛问道。
“你是笨蛋,没什么心眼,不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情,而我,城府毕竟要比你深一点,顾及的东西也要比你多很多,所以,我可以信你,你不可以信我,知道吗?”
“说得自己跟个谋略家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颜溪大不以为然地很不给面子地说道,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西门筑还要说什么,颜溪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说了,病号太困了,要睡觉觉了。”
这家伙,装可怜倒有一套,开口闭口说自己是病号,西门筑看着颜溪直摇头,可谁叫他风度良好呢,就勉强勉强照顾这个笨蛋病号吧,一把将颜溪打横抱起,他就抱着她往床上走去。
病号衣服会不会太多了,这被子挺暖和的,衣服什么的,就脱了吧。
笨蛋病号在叫冷?好吧,他好人做到底,也脱了自己的衣服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吧。
好疼?多来几次就不会疼了,虽然他很不情愿,可谁叫他是好人呢?为了让笨蛋病号早点好起来,他也是很拼的啊。
做这种事情对恢复身体毫无帮助?呵,怎么会呢?笨蛋不是经常说,生命在于运动,健康在于运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