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雷曼走了,并不影响宴会的热闹,逸子凌显然成了众人追捧的焦点,数百道眼光齐唰唰地望着他,几十只银杯走马观花似的举到他面前,与他轻碰对饮。逸子凌来者不拒,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时而颔首致谢,时而谈笑风生,举指优雅高贵,言谈幽默风趣,引得交际小花,贵族小姐们,娇笑连连,一颗颗芳心乱颤,一波波媚眼急抛,使出百般手段,卖弄千般风骚,恨不得眼神都能带上钩子,把这位修为高强、模样俊俏,谈吐风雅的小城主勾引过来。
“哼!这些贵族小姐们眼睛都瞎了么?逸子凌他有什么好的?除了一肚子坏水,还会装疯卖傻,演戏骗人,这种男人,谁跟他谁倒霉,是不是小玉姐?”柳如端起一杯红酒,依在墙边,忿忿说道。
古小玉却是轻轻一笑,说道:“其实逸大哥也有很多优点,至少他心肠不坏呀!我倒觉得他这样嘻嘻哈哈,才是真性情。”
柳如撇着嘴,不以为然道:“小玉姐啊,他那有什么优点?整天就知道胡闹,当城主也没个样儿,哎!真不知道皇帝舅舅为什么会让他当城主?”
古小玉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逸子凌,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呀!喝你的酒就好了,女孩子家的,你管他谁当城主。小心真嫁不出去!”
柳如气得小脚猛一踩地,嗔道:“小玉姐,你也笑我!哼!”古小主见她生气,又哄她道:“好啦!柳如妹子,刚才姐姐说错话了,向你赔罪!今晚的宴会,请的可都是佛瑞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有不少青年俊杰,你可别在他们面前失礼喔!”
“什么青年俊杰,比起你的逸大哥啊,都差得远喽!是不是啊?没看到咱们的小玉姐,眼睛从未离开过他半寸!”柳如不满地说道。古小玉笑了笑,也没在理她,继续看着逸子凌。
“逸大人好,我叫红睛,您可以叫我睛儿,我想请逸大人跳支舞,逸大人可否赏脸?”一位穿着天鹅茸大衣的小姐,大约十六七岁,眨着美丽的大眼睛,飘然出尘,信步款款,来到逸子凌面前,深揖一躬,伸出如玉般洁白的小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逸子凌也弯腰回了一礼,轻轻一笑,说道:“您就是睛儿小姐?公国红原辅国大臣的千金!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听说您在帝都,数十个王公贵族的公子,为了您大打出手,有二人现在都还没全愈!”
叫红睛的小姐也是盈盈笑道:“逸城主您又在取笑睛儿啦!”
逸子凌正色说道:“这怎么会是取笑?像睛儿小姐这般美貌的佳人,如果本人在场,说不定也要跟那帮王公贵族打上一场,能为美人流血受伤,可是天大的荣幸!睛儿小姐,请!”逸子凌摆出一幅邀请跳舞的姿势。
红睛听在耳中,比饮了十罐蜜还要甜!秋水般的大眼睛,含情脉脉,脸颊酡红如醉,伸出玉手与逸子凌十指相扣,缓缓步入舞池。其它宾客也都找好自己的舞伴,步入场中,和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
“哼!轻薄浪子!”柳如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的,她就是看逸子凌不顺,越是看他春风得意,越是不爽。她见身旁的古小玉仍是含笑不语,也不理她,便叫道:“奇塔,你过来!请我跳舞!”
奇塔闻言稍一怔,好半天才面带惭愧地说道:“回柳如小姐,我……我不会跳舞啊!”
柳如双手一插腰,斥道:“不会不可以学么?你过来,我教你跳!”
“这……”奇塔正要拒绝,看到柳如脸色不快,怕得罪了她,便硬着头皮说道:“是,柳如小姐说得对!”二人也就步入舞池。
跳舞已是宴会的高潮部分,其间,不断地有女子邀请逸子凌跳舞,俱是天姿国色,妖娆美艳,逸子凌来者不拒,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舞伴,也赢来阵阵掌声。就连八皇子也一个劲的赞叹:“我只教了逸兄弟一个时辰的礼仪,他竟能学得这般好,真是令人折服!”其实连魔法剑决这样高深的东西,逸子凌都能一遍就领悟,相比之下,简单的礼仪舞步,还不是小菜一碟?
“跳!跳!累死你这个逸子凌!哎哟!……”柳如坐在椅子上生气地诅咒道,身边是惶惶不安的奇塔,柳如使劲的揉着脚背,那里被奇塔踩得青肿一片,连站一下都困难。她不知是疼痛还是委屈,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珠里乱转,对奇塔斥道:“死奇塔,臭奇塔!我不过踩了你一下,你踩了我十三下,每一下都踩那么重!呜呜!痛死我啦!后天是新年,这二天内你再学不会跳舞,看我怎么收拾你!”
奇塔连声应道:“是,是!”脸上却是巨汗如雨!
这场宴会一直闹到凌晨,众人这才尽兴散去,逸子凌与八皇子他们也都回到大龙武馆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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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碎物撞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逸小贼,我让你不得好死!”
豪华的客房内,雷曼疯狂的发泄着,属下都知趣地离在数丈以外,他们从来没过雷曼主人这么愤怒!要知道雷曼一直以来,都以冷静沉着、举指优雅著称,他还经常教育身边的下人们,要像人类学习,学会压抑自己心中的愤怒,遇事不可鲁莽!可他今天却是大失常态!如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理智与冷静!取尔代之的是他那能焚毁一切的怒火!
雷曼双目血红,咬牙吼道:“还有一天,逸小贼,就让你多活一天!来人!叫希来克连夜赶回族中,把赤血旗取来,我要与那逸小贼决一死战!”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位看似头领模样的,大着胆子问道:“雷大人,这……这恐怕不妥吧!赤血旗您不是准备在禁江之约时再用吗?”
雷曼怒道:“让你取,便去取!哪里来的废话?滚!”
那人唯唯喏喏,小心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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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逸兄弟今晚好雅兴!舞姿优雅,谈吐风趣,不知迷死多少贵族小姐!本皇子自叹不如!估计明天天一亮,逸兄弟的美名,就会在贵族间传颂!到时慕名而来的名门闺秀,岂不把佛瑞港都给挤爆了?”一回到大龙武馆,八皇子就长笑着说道。
逸子凌摆手说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让八殿下见笑啦!”
八皇子又说道:“逸兄弟,后日的决斗你有把握吗?我看你今天数次羞辱雷曼,想必是另有深意吧!”
逸子凌悠然说道:“我坏师父说过,强者战斗,情形瞬息万变。成败在乎一念之间!如不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必败无疑。这兽人雷曼听说最喜欢讲究礼仪,往往自诩为最优雅高贵的兽人,我数次激怒他,一来是看看他镇定的功夫怎样,二来也好让他在明天的大战中亮出底牌,让他皆尽全力,更要让他输得一败涂地,从此再也不敢与我挑战,也趁机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让他们多出一分顾忌,以后治理佛瑞港,也容易许多!”
八皇子颔首赞道:“逸兄弟说得没错,雷曼只是个开始,如果处理不好,就会有更多的事情缠上,各方势力也在作壁上观,这个雷曼也只能做做杀鸡儆猴的祭品了。”接着又对身后的奇塔说道:“奇塔,我表妹今晚没少责骂你吧!”
奇塔脸一红,低头说道:“回八殿下,是在下不好,踩了柳如小姐!”
八皇子说道:“我那表妹就是顽皮。你可以学学你的逸城主,问问他是怎样做的?”
逸子凌笑道:“八殿下真是好眼力!奇塔,你再与柳如姑娘跳舞时,默用使展轻功的功法,将真气提于胸前,这样你的身体便轻如一片树叶,就算踩到她,她也感觉不到。”
奇塔恍然说道:“原来如此!属下没想到轻功还能如此用法?多谢逸城主指教!”
逸子凌笑而不语,八皇子却接着说道:“我虽不懂武技、魔法,但隐隐觉得这两样被先辈流传下来的,并不完全是为了杀掳!像逸兄弟,今晚使展风系魔法将黑云吹来,又远远地洒下几滴雨水,便逼得雷曼镇定不住,快速奔跑起来,就是非常好的例子!”
逸子凌哈哈一笑,赞道:“比起八殿下的神机妙算,治国良策,我的魔法的确微不足道!”
八皇子会意一笑,说道:“逸兄弟,我们就别在互相吹捧啦,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后日你与雷曼一战,我早在摘星楼摆好的庆功宴,就等逸兄弟得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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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下午,逸子凌这才起床,去监狱时,见侍卫与犯人们正在操练,钢索与奇塔也都在场。一见逸子凌到来,奇塔便走到逸子凌面前,低声说道:“逸大人,明日便是新年神祭,我想今天回去看望下我娘,向逸大人告上半天的假。”
逸子凌说道:“也好!自从那次之后,我也很久没见过老太太,反正无事,不如下午同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奇塔有些犹豫,说道:“这……逸大人,我们住的地方太差,您去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逸子凌故作不快,说道:“你这奇塔,怎么也这么麻烦,太不爽快!在人前我是你们城主,没人的时候,我们就是兄弟!你这样说,岂不是太见外了吗?下次再这样,小心我扣你奉禄!”
奇塔心中感激,只是他不擅言辞,便恭敬地说道:“是!逸大人!”
逸子凌笑道:“奇塔兄弟,时候不早,我们还是早点去看望老太太吧!”奇塔应了声是。逸子凌又对钢索吩咐几句,就跟着奇塔回家。
两人在街上买了些东西,奇塔领着逸子凌走了好一阵子,来到城郊一处荒地,逸子凌初到此外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让他突然想到头一次进监狱地牢的感觉。这里杂草丛生,废墟遍野,垃圾堆集如山。虫蚁蛇鼠随处可见,在垃圾堆上争食嬉闹,见了人也没半分害怕。一条小河,河水早已成了墨红色,上面层层叠叠,也不知飘浮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有许多人或动物的腐尸。空气弥漫着呛人的恶臭,丝毫不比地牢强。
逸子凌跟着奇塔朝里走去,沿途见许多瘦骨嶙峋的人在垃圾中刨食,有老人也有小孩,偶尔捡到一两个可吃的,便直接塞入口中,胡乱吞了起来。逸子凌突然感觉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般,十分的难受。佛瑞港竟然还有这种地方!逸子凌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眼前的一切惨景,似乎像个恶魔,正咧嘴狞笑着,像是在对自己这个城主示威,又像是讥笑自己的无知。
奇塔见逸子凌脸色难看,眉头深索,可他早知道会有这种现像。奇塔从小在此长大,每当有人头一次踏进这片荒地时,都会是这种反应,震惊、厌恶、愤怒。
奇塔一声不啃的领着逸子凌又行了一会儿,来到一座低矮的土房前,这座土房,屋顶是用茅草和泥混搭在一起的,上面长满了藤草,墙壁已有些年头,早是千窟百孔,有几处已塌了半角。逸子凌很难想像这地方竟是奇塔娘亲的住处。
奇塔神色激动,喊了声娘,便走进土屋里,一位白发苍苍,瘦骨驼背的老太太,正坐在地上,用她那枯瘦的老手,整理着身边的垃圾。奇塔双眼含泪,又喊了声娘!那位老太太这才听到,颤颤抖抖地要从地上站起,奇塔忙过去扶住。老太太昏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惊喜,激动地说道:“塔儿,真的是你吗?你回来看娘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自从那天你走后,你那帮穷兄弟也凑了些钱,想去见你,可那看守的官老爷就是不肯,还把钱给没收了。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里虽然差点,可总比在外面提心掉胆的好,至少,娘还可以天天看到你。”说话间,抬起老手抚摸奇塔的头。
奇塔说道:“娘!我现在已经不是犯人了,孩儿现在跟在逸城主身边作侍卫。这位就是逸城主,他也来看您啦!娘,从今以后,您不必再为孩儿担心,孩儿今天就接您去城中居住。”
老太太闻言想要向逸子凌行礼,却被逸子凌挡住,逸子凌说道:“老人家,我跟奇塔都是自己兄弟,您是他娘,今后也是我娘!您要行礼,我可受不起的。”
“这……”老太太欣喜万分,又不敢相信,她虽生活在最低层,可自幼也读过书,知礼节,识大体,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城主如此随和,她一个下层小民,当然是受宠若惊。不知该怎样答话。
奇塔解释道:“娘!您有所不知,这位逸城主跟别人贵族老爷们不同。他对下属们很好,对咱们穷人家更是好。孩儿已经决定永远跟随逸城主。娘,您高兴吗?”
老太太微笑说道:“高兴,高兴!娘怎能不高兴呢?娘就知道,塔儿一定会干一番大事的。”又对逸子凌说道:“城主大人啊!这里如此脏污不堪,您怎么亲自来啦!我这老婆子真是怠慢贵客,您可不要见怪啊!”
逸子凌叹了一气,正声说道:“我怎么会见怪,身为城主,竟让你们生活在这种地方,我逸子凌实在是罪不可赦!”又问奇塔道:“奇塔兄弟,你自小便在这里长大的吗?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奇塔点点头,应道:“我自小也是像外面的小子们一样,在垃圾堆中刨食长大,这里存在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逸子凌又问道:“这样说来,这里便没人管吗?以往的城主都干什么去了?”
奇塔无可奈何地摇头说道:“只要是佛瑞港的百姓,一提起这里,都是一幅恶心的模样,更不用说那帮官老爷,他们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这里生活着也有近一万名穷人,每天因为染上疾病而死的,又不知有多少?哎!逸城主,这便是我们穷苦人家的命啊!”
逸子凌忿然说道:“什么命不命的?他们不管,我是非要管的!奇塔兄弟,你且带我去四处走走。”
奇塔见逸子凌态度决然,便放下礼物,又跟老娘交待几句,领着逸子凌去四处查看。
二人出了奇塔家又沿着污水河向南走,一路上逸子凌脸色青得厉害,一望无边的垃圾场,堆得像小山一般,无数人便像蝼蚁一样,在花花绿绿,恶臭扑鼻的垃圾中忙碌,与蚊蝇、老鼠之类争食。那条宽阔的小河,脏得不能再脏,上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油污、废弃物,甚至还有各种动物的尸体,包括人类的。这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即便有人被抛尸此处,也没人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那死人身上还有没有能穿的衣服,或者什么能卖钱的东西。
“这里真个如人间地狱!”
逸子凌悲愤地想着。一路上他看到太多的死尸,也看到不少人前来抛尸,还有疯拥而上,哄抢死尸衣物的贫民。佛瑞港的盛世,他深有体会,只是没想到这盛世的背面,竟是如此的悲惨!
“刀疤陈!………你们今天真的要赶尽杀绝么?”
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与恐惧。逸子凌想也不想,朝着声音的方向疾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