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绵,这夜,静地有些出奇。
“蹬蹬蹬……”
沉重且迅疾的步伐遥遥传来,熊淍发足狂奔,自林影间不断穿梭。
“为什么……”熊淍边哭边嘶吼了起来,吼声之强,几乎将他的胸膛撕开。
“为什么我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的父亲便被西域邪人杀死了……”
“为什么我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便知道她竟是……”
“为什么我熊淍得一生死兄弟,他便死在了九道山庄的棍刑之下……”
熊淍仰天咆哮,跪倒在地,他的双瞳几乎已经哭的红肿,流下的血线,足以淌满草地。
逍遥自的死,以及逍遥子死前告诉他的亲生父亲的消息,甚至是那临死前的终言,附在耳边,那时,熊淍才知道夏芸对他而言,真正的身份该是什么……
暗色的秋荷,同样,那是一个夜。
黑石和秦岭剑帮主,秦岭闲夫,刘天龙。
那是墨冉和黑石,与西域九重峰妖人交战的前一天,也是黑石死前的,最后一日。
客栈的昏灯黯烁,黑石和墨冉都在这座客栈的一间房里。
“裘哥,中原的一切我们终于都已经做完了,明日,我们便赶赴塞外,在辽阔草原,骑马打猎,放牛放羊,过着平淡的日子。”墨冉菩提黑发如瀑,晶莹的双眸里充盈地温柔,楚楚动人,或许那是因为向往美好而激动的泪。
黑石闻言也是莞尔一笑,微垂着头,在墨冉那光洁的额头上深情轻吻,抚着墨冉那因激动而微颤的娇躯,柔声道;“我会记得承诺,明日我们便策马边关,从此封刀勒马,再也不理会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封名隐退。”
墨冉听到黑石这样说,自然心中欣喜,当下乖巧地点了点头,将臻首缓缓埋入黑石温暖的胸怀之中。
“此生有你,无憾。”墨冉羞涩的话语淡淡,暖着黑石的心,热着两人的情。
黑石也是深感幸运,刚欲答言,哪知纸窗猛地飕飕飕,破露开一个大窟窿,冷风随之吹进,接着一柄绑着红线的飞刀已经狠狠地插在了屋内的木柱上,而刀尖,插着一纸信函。
“谁!”黑石冷啸一声,青龙剑骤然出鞘,气势外泄,猛地剑气灵空贯出。
“当啷!”
猛地,如环佩相鸣一般,青龙剑当空被三柄梅花镖击回,可见这人,功力并不算浅。
“锵!”
青龙剑自半空兜了一圈,再度归鞘,而黑石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青龙剑身,而是盯着地上那三柄梅花镖,眼瞳的神情,惊疑不定。
“裘哥,裘哥,你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墨冉被这突变吓得一惊,接着赶忙拉着黑石,左看看右看看,急促问道。
黑石摇了摇头,复杂的看了一眼墨冉,接着轻声安慰道;“没关系,冉妹你且先留在此,我出去看看!”
墨冉刚欲开口,黑石却已经如风一般,蹿了出去,行色匆匆。
没人注意到,此时此刻,先前在客栈上被飞刀插着的信纸,已经随着黑石的离去,不翼而飞。
“飕!”
黑石若流影般,骤然掠出,脚步斜踏,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可以说到了黑石这个层次的武者,轻功是否高明都已无用,单凭内力的劲气便已可以飞掠出数丈之远。
而这客栈之后,便是紧靠着一片湖,前面的那射出飞刀的人影,此时此刻也已经是在踏水借力,蜻蜓点水而过。
“鸢儿,是你吗?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黑石眼瞧前面的人身影连烁,自水面只是轻轻一低,便已二度拔起,不禁边追边发问道。
前面的身影闻言一颤,但却也不止步,只是闷着头的只顾前行。
“鸢儿,等等我。”黑石低吼一声,开口疾呼道。
黑影依旧不停,只是掠过水面,蹿逃而出,消失在夜色迷茫之中……
黑石赶忙掠了过来,却已不见人影。
“鸢儿……”
黑石低头打开先前的信纸,缓缓打开,大家闺秀般的工整字体浮现眼前。
“在你的长安,梦我的江南。三更夜,小河畔。君人才子伴纸鸢。”黑石看着信封的三行字,细细呢喃,读着读着,泪水涌现。
长安,江南。
才子,纸鸢。
“真的是她……”黑石看着信纸,唇角都有些颤抖,发的苍白。
三更时分,小河畔旁相见么,即使如此,先前你为何不能留下片刻,与我相谈?
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而此时此刻,真正的桥畔,一道黑影已经掠了来。
“飕!”
这人丝毫未做停留,猛地掠进湖旁的林子。
“他怎么样?”一道女子的声音猛地自林子里传来,接着,一个穿着青色素袍的倾城女子已经急忙轻移莲步,走了出来。
那掠下的黑影抬头看了看这女子,半晌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还没死。”那黑影开口,沉闷且嘶哑,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看来这黑影,根本不是黑石意料之中的纸鸢,那么……
他是谁?为什么会有纸鸢的红线飞镖。
“首领,我做不到,我怕再次见到他,这个任务,血鸢要让您失望了。”那穿着素袍的女子咬了咬唇,半晌后,看着那飞来的黑影,娇声开口道。
黑影闻言,却是猛地骤然狰狞冷笑,冷声开口道;“血鸢,既然入了暗河,就没有可以放弃的任务,除非,你死。”
那女子闻言,却是愣在了当场,接着,她却猛地抬起已经充满泪光的双目道;“首领,让我见他最后一次,大不了,我一死,只求首领看在我血鸢多年为暗河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命。”
那黑影闻言沉默了下来,看着素袍女子道;“我可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等你离开,我再带人一齐出手杀了他,这样你心愿已了,而且,在他心里,你永远是温柔娴淑的江南纸鸢!”
原来,这位倾城女子,便是黑石口中的纸鸢。
“不,首领……求你不要,血鸢这么多年为暗河卖命,接下的任务超过百件,从未失手,今天变只求您这一次,鸢儿在见过他后,便自行了断。”素袍女子几乎哭了出来,不断央求道。
那首领看着素袍女子如此作势,身形微颤,半晌后,终究是暗叹一声;“便依你罢。”
素袍女子闻言哭声一止,接着破涕为笑,欣喜开口道;“真的?首领,鸢儿果然没有跟错人。”
“你为我暗河,戎马半生,既然是你最后的请求,自然便依了你。”首领摆了摆手,开口道。
人心险恶,却也有善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