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商号的银库分地而设,各分号互不干扰。但若是有商号出了问题,其他地方的掌柜却势必会帮忙。但京城这一片的商号出了这么大的事,各位掌柜自知自己犯下的过错之大,不敢向司如影说明,更别说是找其他地方的掌柜救济,才让这些商号陷入了现在的窘境。
这些掌柜已跟随司如影多年,司如影很难相信这些掌柜竟会受人蒙蔽。可事已至此,算是情有可原,司如影也没有过于追究。
并且,这么大笔银子被人骗走,那人必定进行了详密的计划。如若不是针对柳家,就是急需用钱,别无它法之际,便是盯上了柳家。既然这个人有如此才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而柳家甚少与人结怨,这样一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用这么大一笔钱要做什么事,司如影自是不得而知道。
念及母亲还在小院中等候,既知晓了事情的根源,司如影亦无意再作耽搁,便是直接动身回去。
但这一路之上虽是顺利,可司如影没有想到竟会中途撞上了成瑞王锗邗。自上次在成瑞王府中一别,司如影未再与锗邗见过面。眼下她是柳胜男的打扮,而锗邗亦对柳胜男这个身份调查多时。司如影有绝对的直觉,这次撞面,凭空生出了不少麻烦。
夜深人静,空旷的街道愈显深沉,司如一身青衣长衫,一柄折扇,翩然而立。锗邗独自一人身骑骏马,黑衣锦袍,何其英俊挺拔。
“久仰柳公子胜名,如今一见,真人比传闻中更有风采。”锗邗端坐于马上,俯瞰着柳胜男,缓缓开口。
“柳某也久闻成瑞王威名,亲眼一见,才知是何英姿。”柳胜男施以一礼,轻轻一笑,倒是并不谦虚。
眼下再与锗邗撞面,司如影倒真想问他,无故将她扣在成瑞王府,却在锗天予领人过去寻她时,不予阻拦,直接放了她。那么,将她抓过去,又是什么原因?并且,为何锗邗一定要问锗天予,是谁告知了他,自己被困在成瑞王府。告知锗天予的人,其间又有何影响,有何深意。这些问题,她一直没想明白。
但是,她现下是一身男儿装,不是司如影,而是柳胜男。有些话,眼下不方便问。
“柳公子果真是个奇人,改日一定要请柳公子到成瑞王府中坐坐。”锗邗勾了勾唇,说罢,拉紧缰绳御马而去。“驾”
锗邗没有对她过多盘问,司如影松了一口气。但锗邗最后留下的这句话,分明是打算在柳胜男这条线上再抓下去。
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司如影才敢往那座小院走去。择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跃入,司如影瞬间感觉到这院子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少爷。”七儿瞧见司如影,看着她眼下的装扮,倒也懂事的换了称呼。不过,与这院子现在的气氛相衬,七儿的脸色同样有些古怪。
懒得同七儿问,司如影便直接往里屋走去。但司如影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陈设普通,仅有简单几张桌椅的屋内,多了一副围棋,母亲柳兰香与锗天予各占一方,正进行对弈。
柳兰香看到司如影回来,神色倒是没有任何变化,直接唤了一声,”胜男,你来得可不巧,你义妹如影正好有事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干娘给你介绍,这位便是你义妹的夫婿,冀王爷。”柳兰香起身,对锗天予一番介绍。
司如影知晓眼前的人是冀王,但柳胜男并不知晓。在柳兰香点明锗天予的身份时,司如影亦是微表惊异,却未显得失态。”草民见过冀王爷,”
要让锗天予不起疑,只有这种方式最为适合。
“柳弟,你还是继续唤我大哥罢。”锗天予示意拦下司如影继续说下去,微微一笑,温文尔雅。
“今日见到柳夫人,我才知原来柳弟竟是司如影的义兄。这也怪不得她瞒我,我本也没问,本也没查。不过,你是司如影的义兄,我又与你结为了义性兄弟。这其中的缘分,恐怕难能道清了。”
听到锗天予这样说,司如影的紧张渐渐消散,这说明她用司如影义兄的身份,已经将她从这里出现的原因瞒了下去。并且,她容貌稍作了改变,也有男子特征的喉结。
只是,锗天予对她越发信任,司如影心中反倒不安。不以这个身份见锗天予,司如影且可以将自己用柳胜男的身份与锗天予结拜的这件事忽略。如今一来,更显得她瞒骗锗天予的事情愈发之多了。
“原来冀王爷同我家胜男也认识,看来,还当真是有缘。”柳兰香听了锗天予说的话,却是有其他的想法,目光在锗天予身上掠过,落到了司如影的身上,微抿住唇,细细盘算,缓缓露出了笑意。
“自上次在望月阁匆匆一别,我便再难寻到柳弟的踪影。不说柳弟的行踪如何能这般隐蔽,只是,大哥心中一直有件事想同你问问。”锗天予似笑非笑,旁人也难知他此刻的喜怒。”柳夫人,我与柳弟要借一步说话。”
“你们好好聊。”柳兰香缓缓起身,带着七儿走了出去,将锗天予与司如影两人留下。至于锗天予要对柳胜男说什么,柳兰香自是不会多管。
锗天予特地支开了人,倒将现在的状况显得有些神秘,司如影抿唇轻轻而笑,直接迈步走到了锗天予对面的那席位置坐下。右手执起一子,”难不成大哥是想与小弟对弈一局?”
“除却这点,为兄亦有一个疑惑,望柳弟帮忙解释清楚。”见柳胜男落下一子,锗天予亦没有否定他这种说法,同样执起棋子,当真与柳胜男对弈。而在落子之后,才复而问道,”柳弟可还记得有一日,为兄问你打听了一名弹琴之人,那时,为何柳弟要故意将女子说成男子,误导为兄?”
锗天予这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司如影心下猛得一惊。锗天予突然这样问她,的确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司如影是没想到,这件事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锗天予却依然记在心上。眼下这才一见面,便直接了当的逼问,可她又不得不答。
“这,”司如影笑了笑,显得有些尴尬,”原来那人是女子,小弟眼拙,误会了大哥,也误导了大哥。幸得大哥弄清楚了,否则小弟还真是做了一件错事。”
“兴许当日,她是女扮男装,正好让柳弟瞧见。天黑雾浓,柳弟那时分辨错了,也在情理之中。”锗天予不快不缓,看了司如影一眼,轻轻说道。
锗天予嘴角的那抹笑意,让司如影感觉有些莫名的瘆人。锗天予这种语气,真像是看出了她女扮男装的事,却不直接言明。
司如影再偷偷看了锗天予几眼,真是不知他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但是,若是她的身份,竟都被锗天予看了出来,那就是一个大问题。
“柳弟,你输了。”锗天予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便定下了最后的局势。不论司如影还有什么招,都不可能扭转。
“看来今日是等不到司如影了,我改日再来。柳弟有时间,也去冀王府坐坐。”锗天予叹了一声,便是直接起身离去。这后面的言语举止,没有给司如影任何能够开口的机会。
锗天予的举动,还真是怪!
“阿影,你此刻是否在想,锗天予到底有没有看穿你的身份?”柳兰香脸上噙着盈盈笑意,款款走入。
“没想道,娘竟是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司如影笑笑,回了一声,没有否认。
“呵呵,娘这不是偷听,只怪娘这耳朵太过灵光,一不小心就将重要的讯息给听到了。”柳兰香咯咯笑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女儿略带娇羞的模样。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女儿司如影身上,实属难得。
看来,也不知那位冀王爷如何本事,真让她女儿动心了。
“不过,娘也不能给你任何答案。毕竟,冀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是,娘想问你,如果锗天予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心里是高兴还是烦闷?”柳兰香轻声问道,对于女儿的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不关心。
“自然是心烦,若是他真知道了,有些事便更难解决。”司如影皱住眉头,现在更重要的是,她根本还弄不清楚锗天予的心思。今天的这一番话,太过不清不楚。而同样,她也不能大意真的露出了马脚。
“阿影呀,你心中果真是这么想?无论如何,你也要避着锗天予,以后与他绝无可能?”柳兰香不禁反问,”要按娘说,如果你们两人都有那份心思,真做夫妻,也不无不可。”
“娘知晓你的顾虑,可现在锗天予也仍然只是个王爷,还没有成为帝王,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打算做皇帝。即便他有这个打算,焉知他不会因你而放弃皇位?”对于锗天予,柳兰香对他的印象尚佳,在司如影这边,她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不敢冒这个险。”司如影摇头,现在她还能守住自己,一旦动摇,她的心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哎,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时间也不早了,娘要先去休息。”既然司如影坚持,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说什么。
柳兰香从柳州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今日又一直担忧不停,现在也着实累了。
“夫人,七儿来伺候您。”七儿正端着一些点心进来,见着柳兰香有出去的意思,立刻便放下手中的东西。
“不用了,你伺候好少爷。”柳兰香摆摆手,示意七儿不要跟着她,同时,也咬重了'少爷'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