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贵儿带着弹药找到了我们,而我们接到了新的命令。
天亮之后出城,在城南侦查敌情,防止敌军渗透,切断我部退路。
士兵开始集合,突然有几个其他部队的兵走了过来,领头的一个人浓眉大眼,说话粗声粗气,很明显的一个粗犷汉子。
“少校,能不能分点弹药?”
我想,他一定是刚才看到了铁贵儿带回来了不少弹药,其实,说实话,这点弹药给警卫部队够用,但是给我们一线作战部队,多少弹药也不够啊。
我眼前列队排了四十号兵,我阴着脸问他“哪个部队的?”
“绥远过来的保安团,兄弟们都打光了,就剩我们哥几个了,日本兵已经打进来了,没有弹药,哥几个怕是都不能活着出去了。”
“保安团也上去了?”
为首的那个壮汉点点头“何止保安团,凡是能开枪的都上去了,前线的士兵一直往下撤,我们一直往上顶,五百多号兄弟,就剩我们这几个退下来的。”
“分。”
我对铁贵儿说了这一个字。
神仙皱了皱眉,终究什么也没说。
铁贵儿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我的命令,给这八个兵发了一部分弹药。
壮汉浑身都是硝烟土灰,我问他“你们现在听谁命令?”
“....我们没有上峰了。”
“跟我走吧,老子是三十四军196旅五十八团。”
“是原平的那个196旅吗?”
我哼了一声“全天下也就这一个196旅。”
那壮汉考虑了片刻“196旅的名字兄弟们都听过,原平城里没有一个孬种。”他回头,问这七个跟着他的兄弟“愿意干吗?”
“干吧,跟谁干都是干,反正不干也活不出去。”
“哎,俺老娘肯定以为我早就死了,干吧,不干我也没脸回去。”
“从绥远跑到太原,就是来打仗的,不打仗,我们来干什么?”
这些绥远过来的兄弟们,一人一句,他们在说着最简单却是最真实的道理,不干,我们来干什么?
几万人跟着傅作义从绥远南来,不打仗,他们怎么回去?
“你是什么职务?”
“保安团的连长,没有军衔。”
“叫什么?”
“吴文杰,弟兄几个都叫我板头。”
然后我很认真的打量了半天他的头,最后很认真的对他说“你的头真的不板。”
他呵呵一笑“草,袁大头的脑袋也没有多大。”
“那你有本事把你脑袋刻银元上啊。”
“干脆我把我脑袋刻城墙上吧,还能吓唬日本兵呢。”
我痛苦的一拍脑袋,又是一个会练嘴的货。
这个粗壮的后生问我“那啥,少校,咱们啥任务啊?”
“出城,扫荡城南,防止日军渗透。”
板头惊讶的问我“啊?出城啊?那啥,少校你还缺人不?”
“啥意思?还有人啊?”
“不是,出城啊,分分钟给你码来一百号兄弟你信不?”
“死一边去,其他部队的兵我能要吗?”
板头一摆手“都是打散的兄弟,一百多号人都在那边趴着呢,没人管了,我都给你整过来行不?”
神仙拿脚轻轻踢了我一下,凑到我耳边跟我说“要,这时候有人就要。”
我推开神仙,装着为难的沉思了片刻“恩,要是愿意来,也行,但是你得保证这些兵出了城不给我跑,我可话给你放这儿,我们是正规军,不是保安团,谁敢临阵脱逃,就地枪决,绝不是跟你吹牛。”
我其实不大相信板头能搞来一百号兵,仗打成这样,到处都是逃兵,那些民兵武装真不能当正规军使,这些人可没什么纪律性,说不好出了城一眨眼就全跑了,我也不能真的就都干死啊。
“放心吧,我板头在绥远弟兄里,还是有点儿名声的。”
十分钟以后,板头真的带着一百号兄弟来了,这些并没有接受过多少训练,更没有打过仗的兵,硬生生在太原城里干了一仗,他们真的都是好样的。
我对板头说“这些兵你都带着,你现在是营长,给老子打好后卫。”
“后卫是什么?”
“就是掩护。”
“那意思是你们冲前头,我们跟后头呗?”
我直直的盯着他,问他“那难道你们冲前头吗?”
板头沉默,没有答话,我一挥手,带着这帮子兄弟们从交通壕里冲了出去。
我不是看不起这些民兵武装,我他嘛只是觉的要死也得正规军先死啊。
我们,是国民革命军,我们是国家军人,我们不上,让谁上?
在太原以南三十里处有一处简易桥梁,桥是木桩子扎在水里,搭着木板的桥,这种桥支撑不了卡车塔克,但是人走绝对没问题,我们没能守住太原汾河桥,此刻,我们要去守卫这座汾河木桥。
三十里地,全速前进我们也需要三个小时,当部队到达木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
太阳很大,照耀着汾河水波光粼粼。
汾河两岸的麦子已经收割了,空旷无际,在离木桥三十米的地方有一大片杨树林,我命令士兵在树林里构筑阵地,然后派兵去炸木桥。
神仙拦住了我。
“团长,现在不是炸桥的时候,”
“为什么?”我惊讶。
神仙指着木桥说“就这种桥,根本不能士兵冲锋,一次能过来几个人?炸和不炸没有区别,但是如果不炸这桥,日本人一定会从桥上冲。”
我望着狭窄的木桥,“如果日军真从桥上冲,那就是靶子,来一个死一个,他们会冲吗?”
“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冲。”
“为什么?”
“因为他们无路可走。”
铁贵儿望着木桥,“不错,神仙说的对。”
这是两个老兵,血里火里打杀出来的老兵,他们拥有我绝对比不上的作战经验,我选择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