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赵东家,你们来阳楼有了这么好的鱼,还要买那曹小都督的鱼作甚?”
“你该不会是……故意讨好上官吧?”
席间有人打趣道。
那来阳楼赵东家捋须一笑,而后幽幽地看了看众人。
他神色怪异,看得众人颇是好奇。
“不妨告诉诸位,我倒真没有讨好曹小都督……”
“其实,作为酒楼东家,我倒希望……你们大家都别来买曹小都督的鱼,这鱼全都让给我来卖好了……”
“只不过……我赵某人有自知之明,曹小都督胃口大,我一个来阳楼,吃不下他的渔获!”
赵东家生得偏瘦,两眼大而有神,看上去精明无比。
他此刻这般故作高深,话只说了一半,听得众人心痒难耐。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要抢那赵小都督的鱼啊?”
“你酒楼里的鱼,不就挺好的嘛!”
那打趣的人又笑着回应道。
赵东家又是捋须笑了阵,他卖足了关子,勾得大伙儿等得心焦万分,直想将他拖下桌,暴打一顿。
“大家今日吃这鱼,感觉怎么样?”
等所有人都放下碗筷,盯着赵东家,他才缓缓开口。
“那自是好啊!”
“这鱼太好吃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鲜嫩的鱼!”
“赵东家,你怎么早不将这鱼推出来?以前吃了那么多鱼,简直就是干嚼腊!”
众人纷纷夸赞,将这来阳楼的鱼脍,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眯着眼,捋着须,静静享受足了众人的夸赞,这赵东家才哈哈大笑出声。
“我来告诉你们,今日大家吃的鱼,全都是这曹小都督供应的!”
赵东家朗声开口道。
“什么?这鱼是……是那小都督给的?”
众人大感震惊。
他们原先听青州牧朱恒说,曹小都督要卖鱼,还以为这是人家敛财的手段呢!
这都督又不是专业的鱼贩子,所卖的鱼,自然是一些普通货色,不过假借都督的名义敛财而已。
但今日所吃的鱼,香嫩可口,味道绝佳,绝对是鱼脍中的精品,极品。
这样的鱼,只有那些精于捕鱼之道的老渔夫,偶尔间才能捕到一条。
此刻,听见赵东家亲口说出实情,众人大感震惊。
原来……这曹小都督卖鱼,是真能拿出品质绝佳的鱼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方才那赵东家神神叨叨说,不想大家买曹都督的鱼,原来是真心话啊!
这么好的鱼,他来阳楼自然是想自己独家售卖了……
“好你个赵老狐狸!你方才还说不想让咱们买这鱼……”
“你丫的不安好心!这么好的鱼,都给你占了,往后咱们想吃鱼,还得求你呢!”
方才那打趣的人这会儿笑着骂了过去。
他与那赵东家本就熟识,这会儿也是戏谑着嗔骂,众人自然知道他是在说玩笑话。
他这句玩笑,将大家都逗乐,众人无不欢畅大笑。
那赵东家自然不恼,他捋着胡须笑了两声,这才回应道:
“我句句说的都是实话!诸位扪心自问,要是你们酒楼得了这么好的鱼,还想将他让给旁人么?”
众人细细一品,这赵东家说的倒是实诚话。
若是自己得了这么宝贝的鱼,自然是要留在自家酒楼,招徕顾客。
“这话说得不假,我敬你一个!”
那打趣的人也笑着站了起来,举杯便饮。
赵东家饮罢此杯,而后躬身向州牧朱恒一礼,将他请了起来。
“这事儿,还得由朱大人做主!”
赵东家将朱恒推了出来,自己顺势坐下,以免抢了风头。
朱恒站了起身,先向众人点头示意,而后才笑着开口。
“诸位当是知道,曹小都督这鱼,绝对是品质绝佳!”
“这质优大家已看到了,价格嘛……却一点都不贵的……”
他说着,亲自端了一盘海鱼,亮了个相 。
“这鱼乃是海里的龙趸鱼,想是有见过世面的人,吃过这种鱼……”
他展示了一遭,又淡淡笑道。
“不错,我吃过龙趸鱼!不过从没吃过这么大,这么美味的龙趸鱼!”
有人已起身说道。
这近海捕鱼的渔民,偶尔也能捉到一两条深海鱼,但数目不多,品质也一般,而且因为稀少,价格往往奇高。
“不知你吃的龙趸鱼,价值几何?”
朱恒又笑着问道。
“一条鱼花了我十两银子,可不便宜呢!”
那人煞有介事道。
十两银子,也就这些士绅贵族能出得起。
便是在场的富人们,听到有人花这个价格吃条鱼,也纷纷咋舌。
“哈哈哈……曹小都督那里,这样一条品质极佳的龙趸鱼,不过三两银子而已!”
朱恒捋须大笑道。
“什么?三两?”
众人大吃一惊,这价格只有那人所出价格的三成。
“这……这条鱼,可比我吃的那条大多了,口味也更好些……”
“要说我那条鱼值十两银子,这条鱼起码得值三十两!”
那买鱼的“冤大头”啧啧道。
众人一听这话,又是一惊。
看来,这曹小都督的鱼,当真是物美价廉。
大家纷纷讨论起来,人人都是一脸惊异的表情。
朱恒看着众人脸上的惊讶和欣喜,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曹小都督,老朽这回拉下脸皮来,总算没辜负你的希望啊!
这青州州牧朱恒,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学究,其人做官清正,为人两袖清风。
他做人做官,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但也有一点不好。
当然,这一点不好只是曹怀阳个人的见解。
那就是,他实在是太古板了。
当初,曹怀阳找上他,要他帮着凑齐州城里的富户,替他卖鱼。
这朱恒直接就拒绝了。
究其原因,自然是朱恒饱读诗书,认为经商乃是贱业,为官者绝不能碰。
曹怀阳好一顿劝,这朱恒仍是死守教条,不肯答应。
最终无奈,曹怀阳承诺,只要朱恒帮他这一回,往后青州的流民贫困户,都直接迁到垦利,由他曹怀阳照料。
这一下,朱恒可忍不了诱惑了。
他毕竟还是个愿意为百姓考虑的地方官,全州的流民和贫困百姓,这可是朱恒心头的大难题。
曹怀阳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朱恒才终于拉下了脸,撺掇了这么场售卖会。
朱恒还道曹怀阳下了多大的狠心,才收了这么多流民。
但他不知道,曹怀阳在背后差点要笑死。
垦利县最缺的就是人,多送些流民穷人过去,他曹怀阳不知道有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