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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江小少爷的回忆

花城公寓。

“欢迎回家,我的公主。”凡星打开门,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他熟练的俯下身,帮她脱掉了鞋。

“小叔叔救命!我打不死这人,快完蛋了!”凡思乐穿着她的猫耳朵粉色连体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喊。

“来了乐乐,不要慌,先在脚下放个二。我闪现过去给你挡他的大。”

连胜好几局耶!凡思乐一脸满足的退出游戏。跟小叔叔一起玩,上分嘎嘎快!

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男生,咱就是说他简直帅到不行啊!从小到大,真是第一次见比自家小叔叔还好看的男生,让她一眼就有被惊艳到。好帅气,好想拥有啊,一定会再见到的。炸炸的头发,漂亮的眼睛……

想着想着,凡思乐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同样躺在床上的江小公子却彻夜难眠。他的思绪完全被回忆占据。

十三年前的某一天晚上,他被一个女人带着逛街。最后去了一家偏僻的咖啡店。

包厢门一开,女人就冲进去紧紧抱住了一个男人,嘴里说着能不能不要走,我会想你之类的话。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妈妈。这些话不应该只能对爸爸说吗?他愤怒的想。一瞬间,他也猛地想起爸爸的办公桌上有过一瓶香水,上面还有小小的心形图案。他再小,也明白那图案是什么意思。可他也从来没见妈妈用过。

他的小世界崩塌了,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大大的打击。父母平时那么恩爱,原来都是在演戏,原来都是装出来的!爱也是可以装出来的吗?他开始对爱情感到厌恶,从此不能再相信女人!他也不能让哥哥知道这件事!

那两个人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以至于站在门外的他被人用毛巾捂住嘴抱走都不知道。

偏僻老旧的小店,貌似连个监控都没有。

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长大了。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被两个人贩子丢进了一辆大货车的后仓里。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还有很多货物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前面堵住仓门。

周围都是哭声,他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无限的委屈和恐惧在黑暗里释放。他只是,非常想念哥哥,但那个小大人已经保护不了自己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中间的货物被搬了下去。一丝丝光亮照了进来。人贩子握着手机往里面扔进面包和水,其他孩子争先恐后的拿起来,缩在角落里吃的狼吞虎咽。这可能是逃跑的唯一一次机会,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赌一把。

他一直盯着那人贩子,趁他背过身打电话报备的时候,轻手轻脚的下车,钻到了车底。人贩子打完电话后把货扔进去,锁上仓门坐上了副驾。

他从始至终都紧闭双眼,死死的咬住嘴唇。

车终于开走了……过了很久,直到那辆车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才慢慢抹着泪爬起来,双手因无尽的恐慌剧烈颤抖。

日落,周围一片荒凉,看不清远方。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这地方离自己的家有多远。他只知道自己在荒原中奔跑,与太阳赛跑。

黑暗渐渐驱走光亮。又来了,令人恐惧的黑暗。他发现,原来只要哥哥在身边,他才不会惧怕黑暗。他哭着奔跑,摔倒过好几次,妄想挣脱黑暗的束缚。

渐渐的,他跑不动了,也哭不动了,就那样麻木的往前走。往前走吧,哥哥说过,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希望。

不知走了多久,他隐隐约约看到某个方向有灯光闪烁,直到走近去看才发现是一排一排的路灯,映出了两边那些普通的平房。他脸上挂着泪痕走向光亮,疲惫的身体靠着灯柱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浅棕色木制天花板。他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了一张大床上。阳光肆意的照进来,让他觉得异常温馨。

睡梦中,他好像被哥哥抱了起来,带回了家。好温暖啊,是哥哥来接他了吗?

“睡得好吗小孩?给你做了好吃的,是我最拿手的糖醋排骨。”坐在床边的老奶奶疼惜的说。

他看了看老奶奶的脸,格外的慈祥,便埋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糖醋排骨。老奶奶一直温柔的看着他,满眼心疼。

“孩子,你从哪儿来的,家在哪儿?叫什么名字啊?”

“从一个很大的城市,被坏人锁进大车里偷偷带出来的。我叫茴茴,还有个哥哥叫莱莱。”

老奶奶听后眉头紧皱,若有所思。这县上也有几个来路不清的孩子,也应该都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不是被卖到这儿的就是像这小孩儿一样逃到这儿来的。她也不知道人贩子团队背后组织的具体情况,所以她觉得,还是不要大肆张扬的好,不然恐怕会对这个孩子不利,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就那样,他留在了老奶奶那里,一留就留了好多年。老奶奶姓南,给他重新取了个名字,南诚。南奶奶是一名退休老师,靠着自己的退休金生活,也会经常给南诚上一些课。

跟着南奶奶生活的时光也挺好的,但唯一耐不住的是他对哥哥的思念。他在那个县里生活了五年,从五岁长到了十岁。似乎每一天都过的很平静很充实,却不知道黑暗早已开始埋伏。

终于,在他钓完鱼回到家的某一天,南奶奶倒了,叫都叫不醒。他害怕极了,哭着跑去医务处。那个医务处是县里唯一的一栋楼房。

门口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见他擦着眼泪跑过来,她站起身:“哪里不舒服吗?我爸爸妈妈都是超级厉害的医生哦。”

他记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到漂亮的女孩子了。但眼下根本顾不得这些,忙说:“快叫人!我奶奶病倒了!”

……

肝癌晚期,最多也就剩一个月的时间了。南诚从那天以后一直在医院陪着南奶奶,晚上也不回家了。

但他并不孤单,那个小女孩每天都会进来叽叽喳喳像个小百灵一样讲个半天才走。到饭点都会带着她妈妈做的饭菜来,很好吃。当他偶尔回家做完晚饭打包回来的时候,她就眼巴巴的坐在旁边的空床上拿着自己的小筷子等着了。

她好像,很喜欢吃他做的糖醋排骨呢。一开始是她说,他安安静静的听。渐渐的,她一问,他就会回答。从来没有主动跟女生说过话的他,好像并不介意靠近这个活泼善良的小女孩。

他记得有一次,小女孩说着说着就累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了过去。阳光打在她的睡颜上,给病殃殃的病房添了份活力的色彩。他看着看着就看呆了,心里淌过一丝暖流,他回过神后吓了一跳。

南诚知道了小女孩名叫凡思乐,挺别致的名字。知道了她妈妈叫宋清,爸爸叫凡华。如她所说,他们是超级厉害的医生,去过很多贫困地区就医。会教当地的医生很多精湛的技术。

三个星期后的清晨,南奶奶走了。一脸安详,没有受折磨。奶奶去世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如同行尸走肉,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一天晚上,南诚躺在医院冰冷的地下室,脑子里满是哥哥。说好的会帮他找到他的家,找到他的哥哥呢。南奶奶也不在了,那他怎么找到哥哥啊。晶莹的泪从他眼角滑落。

浓烟一点一点从楼上蔓延下来,大火肆虐的声音愈来愈烈,到最后视线都快模糊了。其实自己五年前就该死了吧,南诚脑海中浮现出了哥哥的模样,不知道哥哥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他慢慢闭上了双眼。

“咳咳,小诚!楼上失火了!快跑啊!”宋清拉着他,边跑边把身上的湿衣服披在他身上。她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地下室。楼上野火肆虐,张牙舞爪。南诚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差点着火了。从里面跑出来的时候,已经狼狈的不行。

“里面还有个病人呢!”宋清边喊边往里面冲。却不料,刚没跑多远就被坠下来的建筑物砸断了腿倒在了地上,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外面好吵,围了好多人,却唯有一个声音入了他的耳。

“妈妈!我妈妈在里面摔倒了!诚诚哥哥你快救救我妈妈!”凡思乐哭喊着,可是火势太大,消防员也没赶到,没有人不害怕。

她的诚诚哥哥也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冲进去。

凡华一听说自己的妻子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就急忙跑过来,拨开人群蹲在女儿的身前,捧着她的脸无比严肃的说:“乐乐,要好好和小叔叔生活。要快快乐乐的,才会不让爸爸妈妈失望。”

随后,他坚定的走进了火海,走向了他一生的挚爱,他们在火海中亲吻。

消防车的声音随着怀中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近,可是,好像一切都晚了啊……南诚紧咬嘴唇,没有哭出声。

最后,凡思乐的小叔叔连夜赶过来带走了她。他很失落,他其实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

从那晚以后,南诚彻底没有了依靠。县里大部分孩子都不分缘由的说是他害死了宋清和凡华。又见他像个行尸走肉般,整日阴沉着脸像别人欠他钱的样,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南诚本来也是脾气不好的人,连他哥哥都没说过他的半句不好。他怎么容忍的了别人欺负他,便会毫不犹豫的骂回去,打回去。但这样也彻底惹怒了他们。十几个孩子,拳头一个接一个的砸向南诚,他也会像个盛怒的小狮子一样,根本不怕疼不怕死似的跟一群人打。也经常会被放倒在地上踹。可他从来没有求过饶喊过疼。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以轻轻松松打倒一群人了。那些人也忘记了和他打这么多年的架的原因。

打了四年的架,没对手也没意思了,便整天在家里抽烟喝酒。

某天晚上他直接醉倒在床边睡了过去。等他睁开眼已是傍晚。一个从未见过的血红色木盒子映入眼帘。他把它从床底下拉出来,起身坐在地上。拍了拍盒子上面的灰尘好奇的打开。里面有一封信,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个地址。是南奶奶留给他的。

他仿佛看到南奶奶在眼前说:“小诚,是奶奶对不起你。奶奶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就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想让你陪奶奶度过最后一段时光。明明知道了你是H市江家的小儿子,却没有及时告诉你。我们小诚生得那么好看,戴的手表也价值连城,出身定不一般。奶奶怕你找不到信封,所以也特地嘱咐过你宋清阿姨,等我死后让她告诉你。小诚,原谅奶奶。看到这封信就去找你们李老师,他会送你到H市的。”

他读完信,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路途遥远,他却没有合眼。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哥哥小时候的模样,还有一个小女孩的脸。她好像跟他说过,她的小叔叔也在H市。所以,会再见到她吗?

H市,繁华的不像话。他顺着地址走到一栋别墅前,眼前的别墅与记忆里的慢慢重叠。哥哥会在家吗?他会认出自己吗?他慢慢的靠近,颤抖的手按响了门铃。

不久,门开了。出来一个身穿灰色睡衣的少年。他慢悠悠的走来,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南诚握紧了拳头,试图抑制住狂跳的心脏。

少年懒散的开了门,散漫的吐出两个字:“进来。”

似是注意到门外的人僵硬着身体迟迟没有动作时,他不耐烦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直接落在南诚那双与自己的有几分相似的桃花眼上。

“啪”,几秒钟诡异的安静后,手机从少年的手中滑落,让他清醒过来。

“江茴,欢迎回家。我是你的哥哥,江莱。”

声音颤抖的可怕。两人再怎么成熟,却也年纪尚小。哥哥十八,弟弟才十四,更是抵不住重逢的喜悦和心酸。

在二楼做饭的保姆听到动静急忙跑出去,就看到两个少年紧紧抱在一起哭。

从隐忍,到放声大哭。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南诚打断思绪,吃了两片安眠药,闭上了眼睛。

凡思乐,我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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