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宗站在大庆殿门口,俯视着眼前的一片狼籍,心中有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这些禁军可都是朝廷化银子养着的精锐啊,背叛自己的是皇叔,是父皇的兄弟。祸起萧墙,骨肉相残,这是谁之过?难道这把椅子真的有那么诱人吗,他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厌倦。
他九岁登基,十七岁亲政。自坐上这把龙椅,给他最深的体会就是无奈与忍耐。以前是高太后压着他,让他无法施展抱负。但现在他发现没有了高太后,这股压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加重了些。
前阵子的辽人入侵、国军空虚、江南赈灾、倭寇扰边、官吏贪腐,现在的润王叛乱又迫地眉睫。他每天有处理的奏折成堆成捆,无一不让他殚精竭虑、忧思难断。要不是有他的父亲给他做的榜样,需要担起这份责任,他宁愿当个悠闲的王爷,逍遥度日。
“陛下,叛首赵颜不在府中,现在下落不明。”章惇轻声禀告。
哲宗怔了怔,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将这些尸体尽快安葬,叛军的处理......押后再说。润王,他经此一役朕料他再无法掀起风浪,且随他去吧。”
章惇眉头微皱,提醒道:“陛下,叛首若不伏法,恐难以服众。臣以为应布告天下缉拿之,有敢藏匿者,祸诛九族。”
“润王乃是朕之皇叔,实不忍......”
“陛下,”章惇毫不退让,劝道:“陛下宽厚仁慈本是对的,但为君者须恩威并举。陛下想,阶下这么多叛军因何而死?依臣愚见乃是陛下之威不足之故,使他们心存侥幸,挺而走险。若陛下布仁政时不忘铁律法,天下之民必感陛下之德亦畏陛下之威,则大治有望了。这些人也不必死了,所以......请陛下三思!”
“照你这么说,这些人是因为朕的缘故才会死?”哲宗不悦道。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陛下亲政不久,威仪尚未昭示天下。今日之事已至此,何不借机彰示陛下之决心,以树陛下之威。”
哲宗有些无话可说,回头看了看一地的尸体,疲倦地说:“古人果然说得没错,为帝王者,寡人也。朕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说完转身缓缓走去。
章惇紧追不舍,追问道:“陛下,叛首之事如何处置?”
“就按你说的办。”
“陛下圣明!”
再说徐诚忻,经过这一晚已经累得跟狗样了。人虽累但精神很好,铁卫营又立了大功,他这支嫡系部队的地位又上了一个档次。这次兄弟们难得聚首,大家想念得紧,就先把他们几个拉回家聊几句再说。
至于处理这次叛乱的善后事宜,那是由章惇他们一帮文臣接手了。京城的布防治安暂时全部交给了开封府伊苏颂和赤县知县事简由,抄家的抄家、拿人的拿人、安民的安民,忙得不亦乐乎。查出与润王有染的官员足有八十多人,够得上勾决的也在二十几人,将择日行刑。
京城查完了,还在顺藤摸瓜查下面地州县,一时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一时之间,告老的、称病的折子接连不断,不管与润王有没有关系的,为求自保,纷纷急流勇退。章惇他们这才发现动静搞太大了,才慢慢收手,人心总算是稳下来了。章惇的威信也借此大大的上升了一级,当然这是后话了。
徐诚忻则全不管这些,一来这种事他不拿手;二来他做为一名武将这些事本不属于他管。经略使只是个临时位置,而且有专门的职权范围。
现在又是敏感时期,别的先不管,平叛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铁卫营立即撤出京城,老老实实地去营地呆着。京城的防备自然交给了苏颂与简由,然后陈桥的兵马、京城的禁军已经奉命回师。
铁卫营虽然回去了,但军中的几个主要将领都留下来,在徐诚忻家中喝酒聊天。赵舒也是刚刚知道润王谋反的事,大为震惊,一个人躲在房间想心事。晚晴是早就知道赵颜的事,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动手了。昨晚那一阵阵的炮声,她也猜到了七八分,今天听他们说起倒也不奇怪。
董统端起海碗咕咚咕咚一顿猛灌,用手抹了一下嘴,乐呵呵地说:“痛快,跟着大帅就是痛快,这么容易又一份大大的功劳到手,哈哈......”
“大帅,您估计这次圣上会赏点什么给我们?”一位年青的校尉迫不及待地打听道。这里有几个像他一样的新任校尉,都是从易州回来后招募进来的。当然,他们也是通过层层选拨,挑选出来的,铁卫营的兵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徐诚忻的兴致也很高,举着酒杯环视一周,笑道:“你们觉得呢?”
“咱们铁卫营可是圣上的亲兵,经过这次后,应该更看重我们了吧!”陈友直道:“大帅,你看圣上会不会让咱们再多召些人马,一万五千人实在不够耍啊!”
徐诚忻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见识倒也不错,只是这次对我们来说是利是弊还未可知,咱们先不管,看看情况再说。至于赏赐,估计是少不了的......”
“怎么说也能升上一、二级吧!”董统嚷嚷道。
“俸禄再提点,再赏点银子什么的更好,也给我家老娘住住又新又大的宅子......”
“哈哈哈......再娶几个女人就更周全了,哈哈哈......”
大家一边猜测一边玩笑,虽说已经有十多个时辰没睡觉,心情却是一片大好。
“这算什么,”徐诚忻趁热打铁,道:“以后还有更大的事可以做,只要你们好好干,为将为帅那也不是不可能。”
吕大通眉毛一扬,忙凑过来问道:“大帅,什么时候再能让我们大显身手,兄弟们天天对着木头人耍枪没什么劲啊!”
“是啊,是啊......”众人也跟着附和。
“这么快就没劲了?”徐诚忻看了一眼大伙,一个个神气活现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沉吟片刻,说道:“你们几个跟辽人打过仗的,现在让你们与辽人真刀真枪的干,有几分把握打胜仗?”
“不用火器?”
“没有城墙挡着,你的火器能发挥多少威力?辽人的骑兵你们都见识过的,二百多步转瞬就到眼前,你如果光端着把火枪怎么能顶住。”
吕大通想了想,道:“以骑兵对骑兵,数量相同,我军能胜的把握大约......五成吧。”
“依我看还不到五成。”徐诚忻摇摇头道:“并不是我长他人威风,你们想想。我们铁卫营的马不如他们,经验不如他们,地形熟悉不如他们。如果真能有五成胜算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众人静下心来一想,果然如此,不由有些沮丧。
董统不服,道:“骑兵向来是辽人的长处,我们自然不能与其硬拼。咱们铁卫营的厉害之处是火器,若再加上这一层,总不止五成胜算了吧!”
徐诚忻道:“这话说得正确,行军打仗就得扬长避短。大家想,咱们上次在易州为何能打胜仗?一是辽人轻敌了;二是咱们军民同心、同仇敌忾;三是咱们有城墙可挡,又有火器助威;四是战术运用得当。这些条件缺一不可,尽量如此,铁卫营也是损失惨重。”
大家纷纷点头,回想起那场惨烈的战争,神色为之一震。
“今天我先给大家露个底,仗还有得要打,而且都是大仗、硬仗。我们的敌人不仅是辽人,还有西夏、女真,将来还有蒙古。与他们对阵也不可能老是躲在城墙里面被动挨打,幽云十六州还没收复。就算收回了幽云十六州,他们肯就此罢休吗?那你们说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敢南下?”
“打得他们没有还手之力!”董统回答得倒也干脆。
“不错。”徐诚忻一拍桌子道:“我们大宋虽说富庶,却处处被别人欺侮,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块大肥肉。如果不把他们打死打残,早晚还要被他们敲诈,我们不能老是靠岁币过日子吧!所以,我们要准备打大仗,把他们一个个都灭了,来个一劳永逸!”
吕大通两眼放光,呆呆地说:“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大宋的卫青霍去病,名垂青史、功盖千秋啊......”
“想不想?”
“想。”
“靠!”徐诚忻斥道:“大声点,想不想?!”
“想!!!”
徐诚忻哈哈笑道:“这才象话,这才是铁卫营的兵,敢想敢干、豪气万丈!来,为名垂青史、功盖千秋干一杯!”
徐诚忻的气势让众人精神大振,纷纷举起酒杯吼道:“干,干,干!”
一杯酒下肚,徐诚忻目光烔烔地看着大家,说道:“现在知道回去后怎么干了吗?”
“练兵!狠狠地练!”董统咬牙切齿地说,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陈友直又有些担忧地说:“大帅,我们铁卫营再强也只有区区一万五千人马,这点人怕打不了大仗啊。”
“这个不用着急,慢慢来。”徐诚忻自然不能说哲宗对这种编制外军事力量不放心,只得安慰他们。
“你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余下的事我会处理。你们都是领兵的,记住你们的职责是指挥战斗,而不是亲自上去砍人。有空多看看兵法,《孙子兵法》、《太公兵法》,还有本朝的《武经总要》什么的都琢磨琢磨。磨刀不误砍柴功,等你们手里有活儿了,还怕没兵带?”
“遵命!”
“好,兄弟们来喝酒!干,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