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张孝杰早早地就带人过来拉炮,铁卫营的人也已经准备妥当,顺顺利利地完成了火炮的交接。看着铁卫营众官兵一脸不舍的样子,张孝杰不敢逗留,客气几句忙不迭地告辞而去。和谈已经结束,火炮也已经到手,辽国使臣们志得意满地开出易州城,直奔关外而去。
徐诚忻对陈友直招招手,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陈友直笑得很是猥琐,回道:“将军放心,三门大炮都做好了手脚。炮弹连夜从城外军中运来,引线、药量都改过了,保证打不了三发就炸膛。”
“也不能太明显,操作流程说清楚了?”
“讲清楚了,属下还给他们加了不少内容。让他们开炮之前须杀五畜祀雷公,开炮后浇冷水,而且之水也大有讲究......”
徐诚忻懒得再听,笑道:“你小子越来越会坑人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边上的董统、吕大通等人无不大笑,范纯仁想笑又觉得不妥,猛吹几口气,说道:“小徐啊,易州的事已经了结,老夫还得回京复命,你可愿意与我同行。”
“好啊,与老范同行我可是求之不得。不过走之前还有一事必须去做,”徐诚忻脸色一正,道:“这次宋辽之战,易州之所以能获胜,全赖铁卫营与易州军民的浴血奋战。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决不能忘了那些替我们牺牲的兄弟。曹方,我交给你的事完成得怎么样了?”
曹方回道:“今日卯时左右定能完工,只是那碑文还得请将军抽空去题字。”
“我那几个螃蟹样的大字怎能上得了台面,此事还得请范大人代劳了。”
范纯仁脸色一派肃然,道:“老夫一介文人,不能上阵杀敌,于易州也不曾立下尺寸之功,实是不敢僭越。”
徐诚忻收起玩笑心态,一本正经地说:“范大人这话说得不对,常言道:文死谏,武死战。你我只是所处的战场不同罢了,其目的都是为了振兴我大宋、保护我百姓。再说这一个多月来,范大人为本国的利益日夜操劳与辽人周旋,不仅对易州,对天下百姓都是立了大功的。我对你的这声兄弟可不是白叫的,此事当仁不让,就不要推辞了。”
范纯仁见他如此诚意,觉得也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便双臂一振,道:“好,那老夫就献丑了。我这就回屋研墨,速速立碑,以慰英灵!”
众人随他进屋,磨墨、铺纸,一切准备就绪,范纯仁却拿不定注意上面应该题什么字。徐诚忻想了想道:“易州军民之所以能打胜仗,第一在于一个‘义’字,军为护民而战,民为护兵而战,两不相弃,如鱼水之情。第二在于一个‘勇’字,面对数倍于我的强敌仍毫不退缩,明知要死仍奋勇向前。我想这义通二字正是这些牺牲将士和百姓的品格特征,也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范纯仁手捋胡须,叹道:“不错,义字当前,勇者无敌,此乃王师风范,大宋国威之所在。”言毕蘸墨挥毫,写下“义勇”二字,笔势如剑、顿墨如鼓,气势非凡。
立即有人将这两字送出去,拓于碑上。碑的四周是一圈石雕护栏,篆刻着易州之战的简要经过,以此碑记念战争中死去的英灵。
第二天一早,铁卫营和易州城所有官兵在徐诚忻与范纯仁的带领下在市场集合。城内的百姓闻讯也纷纷赶来,不多时便围得水泄不通。看着场地中央那一块高高耸立的“义勇”碑无不肃然,出奇的安静。
范纯仁连夜写了一篇悲壮高亢的祭文于碑前高声诵读,听者无不感同身受暗暗垂泪。想起那段艰苦的岁月,无数战友、亲人、朋友在自己的眼前倒下,数不清的家族已经残缺不全。这就是战争,不管是战胜战败都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徐诚忻双手捧着一碗酒,来到碑前缓缓洒于地上,嘶声吼道:“兄弟们,一路走好!”说完单膝跪下。
“一路走好!”
所有士兵大吼着也跟着跪下,紧接着周围的百姓一片连一片地跪地默哀。整整三分钟时间,就连小孩子的哭声都不曾听到,唯有那阵阵冰凉的北风不时从头顶掠过,如同魂魄的哀鸣。这些魂魄都是民族的英雄,他们必须为后人所铭记、所崇拜。
在回家的路上,徐诚忻还久久不能释怀,暗中感叹:终于知道民族英雄是多么伟大了,以前在后世一天到晚有空只知道看明星、找岛片,现在想想全他妈是狗屎......
命令已经传下去了,所有士兵准备好行装,借老百姓的东西全还掉,欠的钱清掉,明日一早便可回京。
晚晴的身体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也没闲着,在徐诚忻的授意下秘密搞了一个情报站,主要是为了收集辽国与女真的各种消息。曹方成了易州主将,全力支持这个情报站的运作。密探们扮成商人、镖头、马夫不停向四周渗透,定期或不定期的向汴京总部传递各种消息。
一切忙完,徐诚忻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晚晴难得来一次北方,吃完午饭就带着官燕与月儿上街采购一些特产,有官燕这个女侠跟着他还是很放心的。
正觉无聊之际,门外的士兵来报,说外面有一个叫项钟的老者求见。
徐诚忻一听大喜,忙起身迎了出来。项钟想不到他会亲自出来迎接,受宠若惊地一拉他身旁的后生便要下跪。
徐诚忻赶紧扶起,笑道:“项伯来了,我正想着回京之前能见上一面,快起来说话。这位是令郎吧,找到了?”
项钟一脸喜色,道:“正是我儿项兴泉,泉儿,快给恩公徐将军磕头。”
项兴泉是个二十啷铛的憨小伙,眉清目秀,透着股机灵劲儿,立即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口称恩公。徐诚忻还是有些不习惯别人给他磕头,看他也不过比自己小几岁,拉起他说:“不用客气,你父亲与我乃是患难之交,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又对项钟说:“项伯快随我进屋,我正有事要找你呢。”
项钟一听不敢怠慢,忙跟着进了门,三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一名亲兵送来茶具,徐诚忻亲自为他们斟上。
项钟一边称谢一边说:“自与将军一别,已有一个多月了。承将军吉言,不过十数日老汉果然找到了犬子,实是万幸。本来早就想带他来向将军叩谢,但又怕将军公务繁忙,一直不敢打扰。近日听说将军即将回京便不顾一切的来了,”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呈上来,说:“又听说夫人贵体不适,凑巧家中藏有一支老参,凑合着煎服数日,必有益处。”
徐诚忻打开一看,皮老呈黄褐,须又长又密,没有一根断须,便知不是凡品。要拿到现代少说也得卖上几千上万,不过古代特别是在北方倒也不是很少见。
“这参可值点银子啊,化了不少钱吧?”
项兴泉答道:“这野山参是小人去东边亲自挖来的,不值什么钱,只是费些功夫,用了七天时间才挖得。”
徐诚忻一愣,“这么久?”
他只吃过不少人参,并不知道人参得来非常费时费力,不然当初劾里钵就不会这么在意人参的价格了。人参长得象人形,参民们便迷信地将它引伸到“精怪”上面。见面先给它缠上红丝线,以防参魂逃走,再依参的老幼画一个大大的圆圈。然后再从外向里一点一点挖进去,越往里越小心,要是弄断了任何一根参须都会使其精气外泄,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挖到后面基本是用手抠,用刷子刷,说实在七天时间也不算久,挖上一个月的都有。这一个多月吃住在山上,又要应付蛇虫猛兽,雨雪天气,实是不易。徐诚忻听了大为感慨,以前天天喝参汤,真是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人参得来如此不易,价钱也不会低吧?”
“虽是不低,也高不到哪儿去。”项兴泉似乎很熟悉这个,说:“就这支山参吧,顶多能卖上二十几两银子。这还是比较难找的,要是嫩的小的,才几两,或几两一把。挖参的都是拿命在拼,钱都让那些大商号赚了,所以我现在也不挖了。”
徐诚忻点点头,说:“这是对的,最赚钱的人往往是最轻松的,就是因为他们有资本、有渠道。小项,如果你有五万两银子,你打算怎么做这生意?”
“五万?”项兴泉吓了一跳,马上又说:“五万银子根本用不了,可以把附近所有参场的货都收来了。再运到南方,价钱可以翻几番,然后从南方运些绸、瓷之物又可赚一笔,扣除各项税赋、场费、车马等钱,应该......能赚上七、八成吧。”
“要是不缴税、不缴场费呢?”
“那就赚大了,这一路自北向南,再从南到北,各处关卡数不胜数,银钱大多都是从这里支出。还有榷场明里暗里的各项费用又重又杂,合不合法也常常没个数,一不小心货就被没收了。要是没这些支出,一个来回至少能让五万变十五万。”
“好,”徐诚忻从怀中取出五千两银票交给他,说:“这些钱你当做启动资金,找铺子、召伙计、找卖家,等我回京了再给你送来五万两。货源我给你找,生意也不只人参,还有皮毛、珍珠等物。至于各项税赋、场费该缴的缴,不该缴的我会打招呼,一分钱都不会多缴。赚来的钱我七你三,这事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