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二千人马离营北上徐诚忻是看在眼里的,他并不清楚在这个关键时刻兀衍为什么还要分兵。苦于无法了解他们的意图,除了加紧防备以外也无计可施。
入夜时分,雨还没有停,辽军冒着冷雨开始排兵布阵。在这种情况下冒雨连夜攻城,徐诚忻也看出来了,辽军已经等不及了。再前后一分析,他大至也能知道辽军的短处,相信再坚持几天辽军必然不战自退。
兀衍的军队徐诚忻已经很有把握挡住了,他所担心的是代州那边,以及南面诸城的战况究竟怎么样了。要是再从哪里冒出一支辽军来,易州说什么也无法守住的。所以说大局很重要,派出去的探子现在还没回来,辽人的新一轮进攻却已经开始了。
宋军加上民兵总共有将近五千的兵力,迎战一万三左右的辽军,兵力对比大幅下滑。一方是经过充分休息与物资充足的宋军,一方是连日被骚扰、攻城器械匮乏的辽军。就算兀衍亲自上阵督战,也达不到二天前的那种效果。攻城的进展非常缓慢,雨水又让梯子很是湿滑,辽人抬头看时便是一片雨雾,上攻犹其艰难。
而铁卫营的作战是越来越沉稳,不管是断砖碎瓦、石阶门柱一股脑地往下砸。辽人弹尽粮绝,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冷箭射上来。不一会儿就死伤大片,而兀衍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天不攻下易州决不退兵,这是最后一战!
攻城战中,敌我兵力至少在三比一以上才是合理的,否则就必须用奇招,不然胜出的可能性并不大。兀衍虽说是一员猛将,但一直只是在草原上横行,攻城对他来说并不擅长。他用这点疲惫兵力去打准备充足的易州简直是自杀,眼看着辽兵一波接着一波地倒下去。手下的参将不时建议他快罢战,但兀衍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连斩两名手下以示决心。
“敢退一步者斩!”兀衍拔出兵刃大吼道:“契丹勇士们,只要拿下易州城,里面的粮食、女人、金银珠宝随便拿!随本将杀!”说完拍马冲向城墙。
辽兵一见主将亲自上阵,士气为之一振,顿时喊杀声震天,鼓起勇气,争先恐后地拼命向前冲杀。宋军见状多少有些紧张,徐诚忻也不由皱起眉头,这辽军怎么一下子变成疯子了。
刘武眼尖,借着火光指着城下说:“将军,那人似乎是辽军主将,他竟然亲自上来了。”
徐诚忻定睛一看,果然见一骠人马护着那人正在向城下逼近。主将亲自上阵,看来兀衍的招也用尽了。胜负在此一举,徐诚忻精神大振,震臂高呼:“兄弟们,辽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几下蹦头了,顶住这一波易州必胜,辽人必退。兄弟们,不用给他面子,尼马统统搞死!杀!”
曹方也喊道:“辽军快完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搏,打下去我们就赢了。兄弟们,加把劲杀啊!”
大家听了顿时信心大增,城墙上又响起一片恶狠狠的“尼马”声,你要狠,我比你更狠。石块、箭矢如雨点狂泄而下,城墙上下血花四溅,随即又被雨水冲洗,缓缓流进易水河中。在这样的攻城战中,辽军的消耗是宋军的好几倍,一刻钟过后,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让吕大通好,从南门绕过去,等城里鼓声一响立即从辽军背后杀过来!”与兀衍不同,徐诚忻紧守指挥官的角色,时刻关注着战局。兀衍的身先士卒暂时提升的辽军的士气,但时间一过又重回颓势,至胜一击就在眼前。
他正估量着时机,忽听前方城墙上一片大哗,几名士兵纷纷后退。一名满身是血的辽人猛的翻上城楼,此人异常勇猛,近身的士兵均被他一招击毙。曹方大怒,挥刀扑上去,几个回合后就被那辽人一脚踢翻在地,一时竟无法起身。
此人在前面一阵前杀,掩护不少辽兵也翻上城头,士气高涨,大有决口的趋势。刘武赶紧指挥宋兵扑上去阻挡,一时间这边的场面混乱不已。
“徐诚忻何在,”那人大吼:“敢不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你就是兀衍?”徐诚忻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果然生得身材魁梧。一双鹰眼冒着凛冽的杀气,脸上的络腮胡子如钢针一般根根直立,手上握着一把已经卷了口的马刀沾满鲜血。他一听有人答话便转头看来,见徐诚忻模样估计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二话不说就提刀冲过来。
他这几天对徐诚忻已是恨之入骨,仗着一身神力硬冲上城头,眼见仇人早已双目赤红,这一刀砍来也是用尽全力。
“当”的一声,刘武迎上去一格,便觉得双臂一麻,钢刀脱手飞去,人也连退数步跌倒在地。“保护将军!”百忙中他连声大叫,徐诚忻的武艺他是清楚的,绝对不是兀衍的对手。
“都让开!”徐诚忻镇定自若,对着兀衍嘿嘿一笑,道:“傻大个儿,打仗又不是打架,知道你输在什么地方吗?”
兀衍傲然冷笑道:“奸诈小人,输赢还没定,但今天你必死于我手。”
“我徐诚忻不管是打仗还是打架,用的都是脑子。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我特意为你留着的。”
兀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铁管,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轰”一声巨响。兀衍连退数步,背靠城墙垛口艰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鲜血正如泉涌般流出。
看着兀衍一脸不甘,徐诚忻冷笑道:“这就是侵略者的下场,以前我们大宋不跟你们计较,你还真以为怕你们了?”
兀衍手捂伤口,踉跄着站直身子,嘲笑道:“大宋军队根本不堪一击,耶律元帅一路向南,已破......真定大营,你们......宋人的末日就快到了。”
徐诚忻连连摇头,说:“不管是哪部史书,辽国都是先亡的。至于大宋,有哥罩着,还不一定呢。”
兀衍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又是个强悍之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岂肯就此认输。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还想和徐诚忻拼命,才走出几步路便已经支持不住,单膝跪在一阵咳嗽,满嘴是血沬子。
“虽说许多年后我们两族会是同一个国家的人,但现在不是,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敢犯我中华者,杀!”说完挥刀将兀衍的首级斩落。
兀衍一死,城上的辽兵顿时慌了。曹方及时举起地上的头颅大喊:“辽人主将兀衍已经被徐将军斩首,兄弟们杀啊!”
同时,辽军也在不断地传递着这个坏消息,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最后终于确定。所有人的士气一落千丈,辽军的败势终于已定,再也无心恋战。所剩不多的辽兵开始后退,惊慌失措地后退,此消彼长,辽军兵败如山倒。
“击鼓!”徐诚忻已经胜券在握,传令道:“打开城门全军出击,配合骑兵营里应外合,争取将敌军全部歼灭!”
“咚咚咚咚咚......”
宋军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鼓声,这进攻的鼓声不再让人心惊胆战,而是热血沸腾、情绪高昂。城门前的乱石早就让人给扒开了,不管是铁卫营、易州守军还是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兵都挥舞着武器,迫不及待地冲出城门。
另一头,吕大通的骑兵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听鼓声立即拍马扬刀杀进来。黑暗之中但见辽人如洪水般向他们涌来,吕大通不知他们是在逃命,心中也是大惊。但任务在身,他不敢犹豫,大喝一声领着骑兵营一头扎进辽军阵中。
辽军本已经心惊,冷不防黑暗之中又杀出一支宋军,也不知有多少人,更是害怕,慌不择路的四下乱跑,许多人连自己的马都找不到了。吕大通硬着头皮冲杀一阵,发现对方竟然毫无抵抗的意思,简直是虎入羊群一般畅快。
不多时易州城内的追兵也到了,两支队伍合兵一处,在里面奋力砍杀。不到短短的半个多时辰,除一部分骑上战马逃离,其余的均被歼灭。天色渐渐放亮,站在城楼向下望去,只见下面尸体堆积如山,各种兵刃、石块、断梯间杂其中,上面涂满了黑红的血液。
杀红了眼的易州军民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还有一口气的辽人,对他们的仇恨在这一刻尽情的发泄出来。任何民族、任何人都有凶残的本性,不同的是这些本性压制有多深。一旦来到战场,当自己的生命、自己所有珍视的东西受到威胁,悠久的中华文明也无法阻挡这种凶残。沙场就是杀场,任何生命在这里都轻飘飘地,可以在不经意间突然消失。
但对于徐诚忻来说这就是胜利,是彻底的胜利,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战场,感觉如同梦境一般。心中默念:老婆、儿子,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