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儿，杉儿！”
沐云杉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被人一阵摇晃，本就头晕目眩的她胃里一阵翻腾，然而空荡荡的胃使得她根本就吐不出来，最后那强烈上涌的欲、望变成了一连串的低咳。
“杉儿，你醒了吗？”
听到摇晃她的人惊喜出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一脸惊喜之色的欧阳锦。
“皇……皇上？”
脑海中浮现出昏迷前的一幕，她昏昏沉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虚弱地洞问道：“皇上，你没事吧？那些刺客呢？”
她微微有些暗淡的眸子在欧阳锦身上扫过，见他脸色红润，精神也不错，便明白他并没有受伤。果然就听到欧阳锦笑道：“朕没事，只是苦了你！”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凤眸也温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虽然从前他也会笑得非常温柔，可那种没有到达心里的笑却多少让人心里发寒。他如今的笑容却是真正从心底发出来的，那带着暖意的笑容让人的心仿佛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见状，沐云杉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肯为了自己义身挡剑的女人，不管他心里有没有爱，那一刻的震撼与感动都足以让他将这个女人真正放在心上。
飞身而出的那一刻，沐云杉就是在赌，赌自己的举动能够让欧阳锦打开心扉，有了这份救命之情，将来若是再有人找她的麻烦，欧阳锦定能站在她的这一边！
又陪着沐云杉说了会儿话，亲眼看着她喝下了药，欧阳锦这才起身准备离开：“杉儿先好好休息一下，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等到欧阳锦一走，沐言沐语两姐妹便走了进来，她们赶走了所有伺候的宫人，两张一模一样的俏脸上却神色各异。
“为什么？”
这是第一次，沐语没有任何称谓地对沐云杉说话，她眸中冲天的怒火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沐云杉甚至不需要听她话语之中的冰冷与愤怒就能感受到她的怒意。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沐言这一次也生气了，责问道：“小姐，沐言也不明白，这一次明明欧阳锦必死无疑了，你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的生命救他？”
知道两个丫头心中的怨念，沐云杉忍着身体的疼痛勉强起身，叹了口气道：“言儿，语儿，我也恨不得让他立马就死去，可是你们好好想一想，若是他死了，南方的荣阳王，朝中的顾寒席，哪一个都有可能夺位成功，可不管是他们其中的谁夺位成功了，这宫中必定再也没有了我们的容身之地。”
那一剑的威力巨大，若不是先被孔雀金步摇挡了一下从而导致进入沐云杉身体的时候威力大打折扣，怕是就直接贯穿了心脏。然而，虽然是力道大减，可是那一剑依旧很深，让沐云杉每动一下都会陷入巨大的疼痛中。
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有些疲惫，却还是坚持着说道：“我对这皇宫没有什么留恋，它最终会归谁也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可你们想一下，不管到时候我们是死了还是被驱逐出宫，都将永久地失去了报仇的机会。难道你们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耗尽了她巨大的力气，说完后，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脸儿苍白的模样可怜极了。
沐言心软，也明事理，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沐云杉所说的是事实，想起沐云杉在大殿中所做的事情，她疑惑地皱皱眉，问道：“那小姐救他有什么目的吗？”
沐云杉虚弱一笑道：“我们身后没有强大的靠山，有的只是欧阳锦的宠爱，可宠爱毕竟只是暂时的，若是哪一天他腻了倦了，我们还有何立足之地？可是救命之恩不一样，懂吗？”
沐言点点头，不再言语。
沐语却冷哼一声，双眸之中的怒火虽然稍稍平息了一些，声音却还是冷冷的：“你是不是还爱着他？我不相信你真的只是为了那些才舍命救他的！”
仿佛印证了自己的话是真的一般，沐语语气激动起来：“你忘了沐家的仇了吗？你怎么可以还爱着他！如果你不想报仇了可以说出来，如果你贪恋这无上的荣华富贵，我不勉强你。只是老爷夫人和爹爹娘亲的仇我沐语没有一天忘记，我自己去报仇！”
说完，她冷哼一声，转身跑出了房间。
沐言抬手想要追出去，却不放心床上脸色不好的沐云杉，左右为难。
沐云杉无力地叹息一声，轻声道：“去看看吧，那丫头冲动，我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沐言如蒙大赦，叮嘱了一声让沐云杉不要乱动以免触动伤口，而后便追了出去。
待到房间中变的安静下来，沐云杉颓然地望着头顶上好的鲛绡锦帐发呆起来。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她贪恋荣华富贵？难道她真的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不！沐府的仇她一天也没有忘记，那七天七夜的大火她也没有忘记，腹中胎儿的惨死她更是每一日都会想起！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欧阳锦一个人的命，她想要的是所有参与诬陷爹爹通敌卖国的家伙们为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为了这个目标，不管她多么厌恶那个曾经将弄得伤痕累累的男人，她都必须隐忍，在顾家，欧阳玥没死之前，她绝对不能让欧阳锦出事！
心中的信念坚定无比，可想到沐语的误解，她的心还是难受的仿佛有人在上面狠狠戳了一剑一般，想着想着，她眼泪也流下来了。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沐云杉一惊，赶忙吃力地擦掉了眼泪。
她看向来人，却见是微微驼背的小莫子。
他脸色依旧蜡黄，身体也依旧微驮着，看起来一切正常的模样，沐云杉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双眸有些黯淡，不再如同从前那般精神矍铄。
以为是自己昏迷这几天他也没休息好，沐云杉也没有往别处想，虚弱地低声问道：“小莫子，你怎么来了？”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见她虚弱的样子他微微蹙眉，良久才伸手比划道：“听说芳媛醒了，奴才特意来看看，芳媛感觉怎么样？”
看清他眸底的忧心，她刚刚被沐语的话伤的略有些寒意的心微微回暖，莞尔一笑，她道：“我福大命大，这点儿小伤还死不了。”
小莫子眸中划过一瞬间的纠结神色，却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他指指门口地方向，又双手比划了一下，询问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脸上也满是担忧之色。
显然，他看到了沐言沐语相继跑出去的事情，所以才会来询问。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沐云杉心中一痛，又有些难过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病中的人特别脆弱，此刻的她很想找个人诉诉苦，说出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痛苦以及茫然。
她下意识地选择遗忘了小莫子会手语的事情，只想着他不会说话，跟他说说也无妨，便开口道：“小莫子，你知道吗，我的家人因为一场荒唐的政治游戏一夕之间全部丧命，就连我的孩子也因为他父亲的不信任而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看一眼。
可是，作为他们至亲的我，不但没有亲手杀了那个导致家族灭亡孩子流掉的最大凶手，反而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
小莫子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些。随即，他眸中划过奇异之色，却没有打断沐云杉的回忆，任由她继续说着：“天知道我多想亲手杀死那个人！可是一旦那个人死了，那么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其他的仇人，在力量不够强大前，我必须忍耐。
言儿和语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她们认为我还爱着那个男人，因此而误解指责我。可怎么可能还爱他呢？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我想要报仇的心和她们是一样的啊！”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喃喃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她虚弱地昏睡了过去。
见她竟然闭上了眼睛，脑袋一歪，小莫子心下一惊，赶忙上前查看着她的情况，见她只是因为太累睡着了，他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娇小的人儿，他静默良久，终于认命地吐出了一口气。
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他坐到床边，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包粉末状的药，他的目光在沐云杉和粉末之间来回徘徊，眸中满是犹豫。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莫子一惊，赶忙从床上坐起，同时利索地将粉末包好揣进怀里，在来人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弯下腰佯装为沐云杉盖上被子的样子。
推门进来的是一袭粉色长裙的沐言，见他在房间里，她微微一愣，疑惑道：“小莫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莫子张了张嘴，咿咿呀呀地配合着手中的动作解释道：“我听说芳媛醒了，特意来看看。”
沐言不疑有他，走到沐云杉床边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她眼睛有些红，很明显刚刚哭过了。
忽然，她停下了动作，一拍脑门低低叫了一声：“哎呀，小姐醒来这么久，我竟然忘了为她端药来！”
懊恼地拍拍头，她赶忙朝着门外走去，却被小莫子拉住了衣袖：“沐言姑娘，安芳媛的情绪不太好，你还是在这里照顾着吧，端药的事情我来做。”
看着他咿咿呀呀比划着手语，沐言也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想到沐云杉的伤，她想着正好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为小姐把脉看看，不禁点点头，道：“那你小心点儿，别将药洒了。”
小莫子点点头，走到门外的时候，他摸了摸怀中药包所在的方向犹豫了片刻，而后大踏步地朝着厨房走去。
